最让她绝望的是,她明?明?知道他的病态,却还是没法真的不管他。
——至少现在?没办法。
自那夜差点掐死他,喉口便像扎了?一根鱼刺,日夜噎着,拔不掉,也?咽不下。
她连着几?夜睡不踏实,一闭眼,就是他双目翻白?、气息奄奄的模样,连睡觉时都像被什么死死缠住,喘不上气。
钟薏抱紧了?膝盖,额头抵着冰凉的臂弯。
他是个疯子不假,可?伤成这样是她一手造成的,她有责任照顾。
可?是、但是。
就算他现在?这幅模样缠着自己,就算她没有真正放下。
她不会,也?不能再让他占据自己太多的情绪。她有自己的生活,事业,他充其?量只能算生命中微不足道的一点点。
她慢慢站起身,拍去裙角的尘土。
*
卫昭最近被钟薏照顾着,看似对他态度越来越纵容。
他咳嗽,她第二日就给他熬了?梨膏;他低烧,她整晚不睡地守着;甚至他试着在?吃药时牵她的手,她愣了?一下,最终只是皱眉抽回,并未发?作。
药膏是她调的,纱布是她缠的,指尖带着薄荷的凉意,落到他皮肤上像是给他的赏赐。
她弯着腰靠近,鬓发?垂下,滑到他肩头,拂过脸颊,又轻轻扫到他喉结。
他看着低头时颈侧的皮肤,细白?绵润,看她锁骨埋在?衣襟里,若隐若现,低眉时眉峰微蹙,睫毛垂落,纤长得不真实。
每次看到都会发?热,发?颤,像有什么东西?快要从骨头里挣出来。
越是这样,他心底的不安便越膨胀——
她好像只是把他当?成一个病患、一个需要暂时照料的负累。
和她平日里接待、关照的任何一个人?,没有分别。
她每天看起来都很忙,就算他伤成这副模样,她也?只是按时按点地来到他床前。
卫昭从来没有如此清晰地意识到,再不久,她就会彻底从他手里滑走。
钟薏以为他痛,动作会更轻,直到他的气息贴着她耳尖,她骤然察觉,才冷着脸推开他。
他住在?她的房里,躺在?她的榻上,每日醒来睁眼便能望见她的影子,一举一动都落进眼底。
夜里她的气息弥散在?房中,甜香混着草药气,从他鼻尖绕过,黏在?他喉咙里,像勾魂的丝线,勒得他夜复一夜喘不过气。
他舍不得睡,总怕一合眼,她便会化成虚影。
于是夜越深,眼睛越亮,盯着她躺在?不远处的榻上,睡姿乖顺,呼吸轻软。
像刚来时一样,他数着她的呼吸,确定她已经沉睡,再慢慢靠过去,蹲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睫毛轻颤。
当?时她对他太警惕,他还需要把门撬开,如今却不同?,她就睡在?几?步之外,毫无防备。
可?得而复失的恐惧,却比那时更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