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林思弦笑着说,“你看起来也越来越,嗯,儒雅了。”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准备道别的时候,林思弦打听:“话说回来,你最近联系过陈寄吗?他家里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家里?好像没有听说,”语文课代表回忆,“不过他最近是不是恋爱了,这人,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散伙饭,他说他不想谈恋爱,搁半天在这装深沉。”
林思弦顿了一下,才轻声问:“恋爱?”
“对喔,”语文课代表说,“你没加他微信吗?”
林思弦上大一时,身边人的聊天工具纷纷从企鹅转至微信,但林思弦始终没加过陈寄的。他总是用最原始的方法,电话和短信。
他就是害怕看到现在目之所见的内容——语文课代表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陈寄的朋友圈,是他整个账号唯一一条,发了一张抽象画,画面上两个人缠绕、依偎,看起来非常甜蜜。
林思弦定定地看了好几秒,才跟课代表打趣道:“不仅装深沉,还搞得多文艺。”
与语文课代表告别后,林思弦重新坐回车上。今年半山别墅的规矩稍微改了改,在除夕前一天就提前吃饭。
姨夫今年又带来了一个茶杯,不知是什么年份的,包装看起来很贵重,他今年大概是有事想求吕老爷子,开饭前一直在给对方耳语、点烟。吕如清还是端坐在她的位置,她的姐妹依旧在厨房忙碌,林泓也在跟其他人有说有笑,一切如常。
“。。。。。。思弦,怎么在发呆?”
吕老爷子不满道。
“抱歉,”林思弦回神,“前两天没睡好。”
“你姨夫问你,在学校有没有表演什么经典剧目?”
“还没呢,”林思弦否认了,“现在大二,基础课比较多。”
姨夫问:“话说回来,你们学校的女生都长得很好看吧?有没有喜欢你的啊?”
吕老爷子略蹙眉:“关注这些,太俗。”
姨夫的表情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即找补:“我是看到思弦马上都快到法定年龄了,突然感慨,当年林总跟清姐结婚时,您老爷子在婚礼上当场题字,所以这桩婚姻才能够和和美美到今天;到时候思弦结婚时,您再出山,再庇佑一段婚姻。”
这番话还算有水平,吕老爷子很满意:“按照规矩,应该我指导林泓题字。”
这在半山别墅里属于很平常的对话,但不知道具体哪个字突然让林思弦眩晕。
“原来如此,”林思弦嘴角上扬,平静道,“真是辛苦您,毕竟他两个孩子,您还得指导两次。”
——这是林思弦那年冬天印象深刻的第二件事。
那时的他什么都没顾虑,满腔郁结找到火星,燎原之势席卷心底。很多年后他才知道,这句话是林泓对他们二人彻底深恶痛绝,以至于最后毫不留情的原因。此刻的林思弦无知无觉,只是突然厌倦了这一切。
那晚半山别墅鸡犬不宁,一群人对峙到深夜,吕老爷子趁手摔了姨夫的茶杯。没能待到除夕,他们三口人被连夜赶出别墅,上车前林泓突然对他说:“林思弦,你跟你妈妈一样自以为是。你以为说这句话会有什么影响?吕孝棠自己多少情债,他今天生气不过是这事儿闹到台面上难看。”
“是吗?”
林思弦无所谓道,“既然这句话没什么影响,你在生什么气?”
林泓坐自己的车离开。林思弦抬头看见今天一言不发的吕如清。她安静地站在那里,林思弦不懂她的眼神,不是愤怒,不是斥责,只是一种稀薄的悲哀,与身后夜色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