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郑汀雨蹙了蹙眉头,却是不解:“生物专业为什么不现实?”
沈楝说:“对比其他更容易就业的专业,本科生物制药相关的专业很难匹配到我理想中的那种工作,想要像我曾经梦想过的那样,从事一份有意义的研发向工作,需要一直往上读,至少要读到硕士,甚至博士才可以。”而现实的经济条件已经让她学会了向生活妥协、向现实低头。
“所以你当初说,不是非要留在日本,是还想去别的国家读研对吗?”郑汀雨一语中的。
沈楝用沉默认证了郑汀雨的猜想。
郑汀雨了然。她舒眉展目,露出柔软的神色,问沈楝:“你真的不想试试吗?比起这短暂的或许只是徒劳浪费的半年时间,往后的人生可是要比这长得多。”
她在此刻又像很沉稳、阅尽千帆、历经沧桑的姐姐了。
“沈楝,从我的角度来看,我会觉得,这笔投资是值得的。你不是没有能力考上的,你只是现在太忙了,没有时间好好学。只要你考上了,以后不管是申请哪个国家的硕士博士,都有可能能申请全额奖学金,即使申请不到全额的,也一定会有其他的办法的,路总归是人走出来的。所以那些后续,都不是现在就需要担心的。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你这样下去,很难考到你理想中的大学,往后,也很难再拥有你从前梦想过的那种人生、那种生活了。”
“沈楝,”她推心置腹:“我遗憾过,但是太迟了,我来不及回头了。”
“可是你还有机会,你真的试都不试一下就要放弃吗?”
沈楝动容。她当然不是没有动摇,可是她凭什么把自己追逐梦想的代价加诸在郑汀雨的身上。
郑汀雨却是好笑:“说得好像你不会还我这笔钱一样。”
沈楝无言以对。
郑汀雨偏偏不肯放过她,凑近了些,笑望着她,明知故问:“你会不还我钱吗?”
咫尺的距离,沈楝陷溺于她狡黠明亮的眼波中,听见自己心脏又在不合时宜地雷动。
她喉咙动了一下,正要不着痕迹地错开眼,郑汀雨比她更快一秒地、适时退开身子,拉开了距离。
沈楝视线落空,微敛心神,应:“不会。”
死都不会。
郑汀雨若无其事,笑:“那不就好了。”
她认真说:“所以,沈楝,你不用考虑我,只需要考虑你自己到底想不想要付出这一笔钱、这半年时间去追求这个可能。无论你最后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那一刻,月亮太远,月光没有照耀到她们身上,沈楝的人生却好像在郑汀雨的眼波中再一次被照亮。
她难以抵御那一刻郑汀雨眼中的期待与信任,也难以抵抗那一刻在郑汀雨的温柔中她脑海里闪过的所有对有郑汀雨的美好未来的渴望。好似她曾经失去的、被剥夺走的所有梦想与人生都在郑汀雨那一刻的眼波中重新回到了她的生命里。
那天晚上,她思虑再三,最后郑重地点下了头,接受了郑汀雨的好意。
很久以后,她问过郑汀雨:“你就不怕我真的不还你钱吗?”
她知道郑汀雨外表看起来是一个柔弱客气的人,但实际上内里却坚韧又清醒。
曾经深聊家庭背景、儿时成长经历时,郑汀雨说到过小时候照顾过她几年的那个亲戚家奶奶。她说那个奶奶后来为了家庭生计,年过六旬又出国去打黑工了。她自己生活好一点有余力以后,有和这个奶奶联系,逢年过节都会给她发红包,但是没借过她钱,也不会支援她生活。因为她知道,那个奶奶的家庭不是她负担得起的,升米恩、斗米仇,她们各自都有各自的人生要过。
沈楝不知道那个借着月光才能看清彼此的晚上,郑汀雨怎么就昏了头蒙了心,有了熊心豹子胆敢借她钱养她半年。
郑汀雨当时靠坐在她的怀里和她一起欣赏新买的小音响效果,笑着说:“情出自愿,事过无悔。我不怕。”
“况且,”她转过身子,啄吻沈楝下巴一下,说:“我知道你的性格,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