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听出老秦头对煤矿的怨恨、怨气,还有煤矿存在的问题很大,还远没有暴露出来。
这或许是个突破口。
看到如此野蛮生长的杨青煤矿,赵国栋就意识到,只要他干安全生产,就避免不了与煤矿罗老板和他背后的保护伞斗智斗勇,一场恶斗。
赵国栋太清楚,这种小煤矿、小矿山的危险性。
作为负责安全的乡领导,千斤重担在肩,于公于私,赵国栋都不能放任自流,不管不问,必须要敢于斗争、善于斗争,让“脱缰”的煤矿重归正规,合法合规生产。
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郑家齐,赵国栋压下刨根问底冲动。
人多眼杂,他不能这时问。
要支开这些“陪同调研”的人,才能了解真实情况。
“老秦,说一说你侄子的事,煤矿为什么不赔偿?”
赵国栋岔开话题,换了一个不太敏感的,招呼老秦坐下来。
老秦欲言又止,抽了口烟,颓然叹道:“唉,只怪娃娃命苦,我劝过他,不要下矿。他不听,非说矿工工资高啊。什么一个月一万。这下可好,钱没赚到,把命搭进去了。”
“既然下矿这么危险,这里村民为什么还要下矿?种地不好吗?”
赵国栋皱眉。
“种地?”
老秦一晒,一指山下的煤矿:“先是煤矿,把咱村最好的地圈了一大块,挖的烂唧唧,就算没有煤矿,这点山沟沟的地,也养活不了全村人。过去几年,年轻人就是四处去打工,去上海、广东。”
“靠种地,饿死个人。”
赵国栋顺着他手指,看向杨青村的土地。
杨青村是典型的山区丘陵地带,缺乏宽阔的田野,只有山谷间星罗棋布的小块沃野,还有开垦的梯田。
“汉南这一带,是七山二水一分田。咱村人多,人均耕地更少,只有一亩多不到两亩。”
老秦叹气:“坝子下的水田,能种稻米,山上的旱地,还能种点土豆、红薯。其他,还有些鱼、鸡、鸭养殖。村民勉强能吃饱就不错了,是十里八乡最穷的村。外村姑娘不肯嫁进来,本地女孩天天外嫁。村子打光棍的一大堆。”
“也就是罗南天开了这座煤矿,才吸引了不少外来户打工,不然村里也就破败了。”
煤矿,既是福音,又是诅咒。
煤老板从指缝里露出一点残羹剩炙,带给这贫穷的乡村一点点的财富,却又无情盘剥这村子,吞噬着生命,破坏着环境,吃干抹净后拍拍屁股走人,留下的烂摊子却要这里村民承担。
赵国栋心理沉甸甸的。
这么好的中部乡村,这么美的田园牧歌,这么靓的水乡女人,却这么穷,养不活这一方水土的老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