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齐看实在瞒不过,只好说:“根据县里批复的矿区基线,确实不该挖到离坝子这么近。但····这矿山是县里和乡里的财政支柱,去年交了五个多亿利税。县里乡里领导都指示,今年要大干快上,加大开采力度,实现保供任务同时,创造更好效益。”
“胡闹!”
赵国栋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他突然明白,原本管安全生产的乡领导看到交给赵国栋负责,一脸如释重负,到底怎么回事。
这神农乡,煤炭开采如此野蛮,不顾安全,硬干蛮干,一定会出事!
这不是风险很大,而是一颗定时炸弹。
2001年,煤炭一飞冲天,购销两旺,价格也一路走高。
国家经济火热,需求旺盛,为缓解电力不足的局面,大批火电厂、热电站陆续建成投产,煤炭处于供不应求状态,市场上几乎有多少煤炭就要多少。
本世纪前二十年,是煤炭的黄金20年。多少煤老板一夜暴富,肥的流油。
但与之相对的,是煤炭矿山安全生产压力极大,每年都会发生重特大生产安全事故,群死群伤。
有形象的说法,不要带血的GDP。
赵国栋稳了稳神,对郑家齐说:“郑主任,你是乡安委会主任,也是安全生产的部门负责同志。你应该清楚,杨青村就坐落在这坝子上,如果放任这煤矿持续突破基线,违规蛮干,滥采滥挖,将杨青村坝子底部挖空,将对杨青村六千老百姓的生命,构成严重威胁。”
“如果塌方了,可不是一两个人的问题,而是整个坝子都会塌方、滑坡,杨青村都可能被掩埋。”
二世为官,赵国栋的眼光、经验都很毒。
至少,他见多识广,听得这种新闻很多——煤矿和非煤矿山开采,造成地质次生灾害,塌方、滑坡、泥石流,前世听得太多了。
但电视上和亲眼所见,带来的震撼完全不同。
秦家富叹口气,摸出一包烟,要给赵国栋敬烟。
赵国栋摆手。
秦家富自己点上一根,叹道:“要说我们杨青村,对罗老板的煤矿,那真是又爱又恨。爱它能给村民增收,但又恨他吞了多少人命。这两年,煤矿上发生了多少事故?光我们村就死了十几个。”
“不对啊?”
赵国栋敏锐道:“光是杨青村就死了十几个,可煤矿上报的死亡数据,一共才9人。”
郑家齐眉头皱起,喝道:“老秦,这可不是说着玩的。你的数字准吗?”
秦家富一拍大腿,瞪眼道:“准!怎么不准?”
“我是村长,村里家长里短,我哪个不晓得?死人这么大事,我还能搞错了?”
“连我远房侄子,今年也死在矿里了。至今赔偿还没着落呢。孤儿寡母,没有着落。”
“!!”
赵国栋目光一闪。
他能听出老秦头对煤矿的怨恨、怨气,还有煤矿存在的问题很大,还远没有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