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余醉回答了。
“五岁,四年。”
那张纸被吹到桌下发出“簌”的一声响,陈乐酩浑身一颤,两行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滑下眼眶。
心疼到极点时人是懵的,做不出任何反应。
陈乐酩只感觉胸口被撕开一个窟窿,心脏挖出去,裹着倒刺的冷风钻进来。
余醉始终没有回头。
他半垂着眼,立在原地,感觉到一张热乎乎的脸贴到背上,弟弟张开双手从后面抱住他,然后慢慢地下滑、下滑……最后整个人跌在地上,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
“我没想让你知道这些。”
良久后,余醉开口。
“但汪阳说得对,我要和你过一辈子,就不可能瞒你一辈子。”
“说都说了,就一次性说完,你要哭就大哭一场,要疼就疼这一回。”
他转过身,把弟弟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怀里。
温热的手掌捏住他后颈那块软肉,顺着脊椎骨往下捋。
更多的泪浸透胸口,陈乐酩颤着肩膀无声地哭。
“我和你说过,我没有爸妈,是被拐卖到枫岛的,记忆里是五岁时发生的事。一个女人把我放在墙根,我被人贩子抓走,王长亮来买,我逃了一次,没逃掉,发了高烧,以为王长亮是我爸。”
陈乐酩绝望地闭上眼,失声抽泣,连哭声都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
余醉把下巴抵在他发顶。
“五岁的孩子没有思考能力,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王长亮知道我的血值钱,就告诉我卖血是小孩子的工作,每个小孩都要做,卖一次血给我吃一个鸡蛋。”
“我吃到过三个鸡蛋,但不只抽过三次血。”
话音停顿几秒,余醉阖上眼睛,用力将弟弟勒进怀里,一字一句对他说。
“我这辈子,一共抽过四次血。”
“第一次是被王长亮带到李善仁的诊所,他说抽血是小孩子的工作,大家都要这样长大,抽一袋血奖励我一颗鸡蛋。”
“第二次是被王长亮抱到那间诊所,时隔不到三个月,我瘦得找不到血管,针从我额头扎进去,我眼看着血流进袋子里。”
“第三次是被王长亮压着去的,他说这是最后一次,抽完时我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马上就要死了。”
“那袋血带走了我大半条命,我拼着最后一口气逃出来,那时我就发誓,我再也不要属于我的任何一滴血从我的身体里流出去。”
“第四次,是我自己要抽的。”
“在镇里的医院,抽一袋血换两万块钱。”
“我弟九岁那年得脑瘤,就是那袋血换来他的手术费。”
陈乐酩崩溃地哆嗦起来,嘴唇控制不住地发颤,手脚在颤,整个人都在颤。
他不想听了,听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