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皇帝,崇祯这样选择,可以说半点儿错都没有。韩庆之对他再好,再忠心,也避免不了哪天被黄袍加身。崇祯防患于未然,将蓟辽督师职位和关宁军抓在自己手里,对大明,对韩庆之本人,都好!
只是当初,崇祯没想到袁崇焕竟然如此生猛。而此刻,则骑虎难下。给毛文龙伸冤,就要拿下袁崇焕。拿下袁崇焕,非但他这个皇帝颜面扫地,并且,接下来的蓟辽督师人选,难免要落入闽党之手!当大明最善战的两支力量,都归韩庆之掌控,对大明的威胁,在崇祯眼里远远超过后金!
不拿下袁崇焕,就无法给毛文龙伸冤。不给毛文龙伸冤,靖海军第四舰队,就不会撤离通州。而南方的形势和韩庆之、郑一官两人和五省都抚的态度也非常明确,不让周延儒和侯恂两人身败名裂,绝不甘休。
事情就僵在这里了,崇祯也头大如斗。
答应了韩庆之等人的要求,朝庭就面临一次大洗牌。非但次辅周延儒和左都御史大夫侯恂两人要下狱论罪,另一位次辅钱锡龙,也得受到当局举荐袁崇焕一事的牵连,被赶出朝堂。
朱一冯从崇祯二年起,整整做了三年首辅。他忽然被气死,空出来的首辅位置,只有三个人能顶上。第一个是次辅周延儒,第二个钱锡龙,第三个就是一直唯朱一冯马首是瞻的温体仁。
温体仁据说还跟韩庆之相交莫逆,如果他做了首辅,朝廷到底还是不是朱家的朝廷,真的很难说。
可不答应韩庆之等人的要求,朝廷却拿不出平叛的兵马。东林诸君子所发起的舆论攻势,也在华夏旬报的反击之下,一败涂地。
原本东南各地的财税,在大明的岁入里头,就占了六成以上的比重。最近五年来,随着鸡笼的收复和八闽的崛起,东南各地的财税,在岁入里头的比重,已经达到了七成半以上,将近八成的地步。继续僵持下去,五省督抚将原本该解往京城的税银一断,朝廷就连给官员们俸禄都拿不出,更甭提给辽东和秦地等地的军饷!
“把骆养性给朕押来,朕要亲自审问他!”被气得眼前阵阵发黑,崇祯就想起了骆养性这个罪魁祸首。五年前,如果不是此人悄悄潜入皇宫,替韩庆之向自己行贿,自己绝不会错信了韩庆之。而最近五年来,自己和韩庆之之间的所有秘密联系,也全都通过此人进行,所以,不亲手剐了此人,崇祯难消心头之恨。
“是!”东厂提督高起潜闻听,赶紧答应一声,然后迅速去昭狱提人。
作为后起之秀,凭借得到韩庆之集结舰队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将骆养性拿下的卓越表现,他一举爬到了王承恩之上。所以,必须想尽一切办法迅速巩固地位,以免王承恩另外找机会翻盘。
崇祯很不习惯高起潜的狗腿子做派,忍不住轻轻皱眉。待后者离开了御书房之后,叹了口气,又低声喊道,“王承恩,王承恩,你跑哪里去了,给朕立刻滚进来!”
“是!”一直躲在窗外挨冻的王承恩闻听,激动得热泪盈眶,哽咽着答应一声,快步冲入书房之内。
书房内点着韩庆之进献的暖气,热浪滚滚。巨大的温度差,立刻让王承恩打了个喷嚏,鼻涕和眼泪如溪水般往下淌。
“看你那点儿出息,朕又没贬你的职。”崇祯的心中,顿时一软,抬起脚,将王承恩踹倒在地,“给朕把脸擦干净了再起来,朕不想看到你这般熊样!”
“是,是!”王承恩连声答应着,抬起衣袖去抹鼻涕和眼泪。却越抹越多,好在附近有几个小太监伶俐,察觉出王承恩恐怕即将咸鱼翻身,赶紧拿着手帕上前帮忙,才终于将他收拾出一番人样,能够重新面对崇祯。
“朕要你联系俞咨皋,你联系得怎么样了,这么多天了,总得有个回音!”崇祯又叹了口气,带着几分期盼询问。
“回,回圣上,奴婢无能。”王承恩闻听,再度跪倒于地,叩头谢罪,“俞咨皋说,他,他手下兵马和战舰,不及郑一官的三分之一,并且其中一半儿将领,都在郑氏那边的远洋贸易行里头拿了干股。如果陛下坚持要他起兵与郑氏交战,他只能粉身碎骨,以报陛下的恩德!”
“该死!”崇祯虽然早就料到是这个结果,仍旧气得连连跺脚。“这个老废物,怎么对得起他父亲的一世英名!”
“圣上,奴婢还查到,俞咨皋去年底把他的庶出小女儿,偷偷嫁给了韩庆之手下心腹的郑大旗。”王承恩做事的确有一套,紧跟着又继续补充,“而他的侄儿俞庆,多年前就跟韩庆之、郑一官二人拜了把子。他的师弟,八闽锦衣卫都指挥使陈永华,前几年之所以选择告病回家休养,也是因为跟韩庆之相交莫逆,不愿意继续留下来左右为难!”
“该死,该死,该死……”每听王承恩汇报一句,崇祯就回应一句该死。接连说了好几个该死,却不知道最该死的是谁,只气两只眼睛发蓝,眼角中隐约也出现了泪光。
八闽总兵俞咨皋不肯背刺郑一官,意味着他的最后一记杀招也失了效。同时意味着,整个八闽彻底脱离了朝廷的控制,甚至包括八闽的所有锦衣卫。如果韩庆之和郑一官两个想要割据的话,八闽就是二人的最好根基,无论人口数量,还是财税数量,都远远超过了辽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