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毛文龙的女儿!”毛凤芝又抹了把带血的眼泪,咬着牙回应,“我来这里,一是求二叔替我父亲报仇,二是希望二叔照顾我弟承祚,为我父亲留一支香火。至于我本人,此生与袁崇焕不死不休!”
“好!”韩庆之赞赏地点头,“刘永,你明天一早,带领第四分舰队,从海路前往通州,护送袁夫人进京。然后,以第四分舰队旗舰双子号为指挥所,启动惊蛰计划。不到万不得已,不准下船,若是遇到阻拦,自行决定是否开火!”
“慕云,你到底要干什么?”卢象升听得寒毛倒竖,再度拉住韩庆之的衣袖。
第四分舰队,是靖海军内部最小的一支。只有区区二十几艘五百料上下的中型沙船,最大的一艘双子号旗舰上,才安装了十二门火炮。然而,这支舰队,却既可以航行于大海,又可以沿着内河逆流而上。船上的水师陆战队,人数虽然只有三千,却完全是按照“逆着乌龙江而上,从背后奇袭赫图昆岗”这一目标训练。如果第四舰队开到通州,随时可以一路逆流而上杀到京城城内的什刹海,进而一鼓作气杀入皇宫。
“建斗兄,你难道现在还没看出来,毛帅是因何而死么?我如果什么都不做,靖海军就会落到与戚家军一样的下场!”韩庆之扭过头看向卢象升,声音冰冷而沉重。
刹那间如遭雷击,卢象升的身体晃了晃,手指不受控制地松开,整个人也像被打断脊梁骨般佝偻了下去。
昔日戚家军在张太岳的支持和戚继光的带领下,先涤荡了大明沿海的倭寇,又北上蓟州,将窥探大明的蒙州人打得望风而逃。然而,张太岳刚刚病故,朝廷就开始分拆戚家军。随即,将英雄了一辈子的戚继光生生弹劾致死,最后,又以闹饷为名,对刚刚从高丽战场撤下来的三千戚家军将士举起了屠刀!
五年来,大明朝野,都将朱一冯和韩庆之两人的关系,视为第二对张居正和戚继光。只要朱一冯活在世上,靖海军就不担心“自己人”在背后捅刀。而朱一冯尸骨未寒,袁崇焕却诱杀了毛文龙,毫无疑问,这是周延儒、侯恂等人联合袁崇焕,对靖海军的一次试探。
如果韩庆之什么都不做,坐视毛文龙惨死,或者仅仅是写一份奏折替毛文龙喊冤。接下来,对靖海军的招数必然连绵而至,直到将靖海军彻底拆散,将韩庆之本人像当年对待戚继光一样赶回老家等死。
如此一来,周延儒等人肯定顺了气儿,袁崇焕也拿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大权。只是,北上光复辽东的谋划,必将彻底落空。孙承宗、朱一冯两个和许多仁人志士至死都无法放下的心愿,必然成为梦幻泡影!
“传令给驻扎在各地的靖海军将士,从今日起,苦兀,虾夷、耽罗三岛进入战备状态,没我的命令,任何战船不得靠近,否则,不必请示,立刻击沉。”
“传令给第一,第二舰队和福城水营,要他们下月初十之前,配齐弹药和人员,到耽罗港汇合,接受校阅!”
“传令给津门水营……”
“送信给八闽布政使孙元化,两广总督朱大典,荆楚总督洪承畴和三湘总督袁枢,请他们一起向朝廷上奏,弹劾周延儒弄权误国,弹劾袁崇焕勾结后金,假传圣旨,谋害东江军主帅!”
“传令给……”
没时间去安慰卢象升,韩庆之走回帅案后,拿起第二,第三,第四和更多支令箭,一支支发了出去。
“是!”“遵命!”“得令!”行辕内,响起一片干脆的回应。经历过夜校培训的靖海军将领们,明白关键时刻到了,纷纷接过将令,转身奔赴各自的岗位。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人质疑韩庆之的决定。
“慕云,慕云,你,你真的要清君侧么?”眼看着行辕内迅速变得空空荡荡,卢象升挣扎着向韩庆之行了个礼,用颤抖的声音询问。
他对朝廷忠心耿耿,不能坐视韩庆之谋逆。然而,他也无法坐视,朝廷像当年对待戚家军一样,对待靖海军。忠义无法两全,等着他的,恐怕只能是自我了断,眼不见心不烦了。
“建斗兄,如果我准备清君侧,就不会只是让水师在耽罗集结了!”韩庆之向卢象升拱了一下手,叹息着回应。“我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让人毁了朱相和兄长念念不忘的复辽大计。至于你,我希望你回过头仔细看一看,这五年来,咱们在耽罗、苦兀等地走过的路,与东林党那帮人到底差别在哪?然后,你再做出自己的选择。无论你最后是走是留,我保证,都不会有任何人敢于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