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朱一冯再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圆了眼睛寻求确认。
五年之后向辽东安置灾民,就意味着大明在辽东由防守转入进攻,局部收复失地。否则,无异于驱赶灾民们去送死。
这个构想,如果从别人嘴里说出来,朱一冯肯定会喷他满脸吐沫。而从韩庆之的人嘴里说出来,却有可能意味着其一定能够实现。
“五年!”清楚地知道朱一冯想问的是什么意思,洪承畯仍旧回答得毫不犹豫。“韩将军是圣上钦封的海防提督,辽东南端的复州,如今也仍旧掌控在大明之手。在耽罗和苦兀岛开发起来之后,韩将军就能以此二岛为根基,随时跨海在复州登陆,届时,至少复州以南一直到金州这数百里膏腴之地,可以牢牢地在大明之手。”
“嗯——”朱一冯眉头紧皱,闭着眼睛长声沉吟。
为了当好次辅,他在大明的地理、财税和军事方面,都没少下功夫。两眼一闭,立刻能在脑海里勾勒出大半个辽东的舆图。金州在辽东的最南端,深入大海,距离登州比后金的“国都”盛京还近。而后金历次南下,都拿背靠大海死守复州的明军毫无办法。
只是从盖州到金州之间的乡村,因为缺乏有效防御设施,屡屡遭女真人荼毒,如今已经变成了方圆三百多里的无人区。昔日随便洒下一把种子就能收获大批粮食的黑土地,如今杂草灌木丛生,重回蛮荒。
定海营兵马虽然少,火器却犀利无比,用来守城最好不过。如果以复州临都的羊倌堡为起点,从西向东构筑一条宽度一百五六十里的防线,就能将复州之南牢牢地挡在身后。届时,甭说安置二十万灾民,就是再增加五倍,土地也绰绰有余。
“辽南荒芜已久,断垣乔木,亦念王师。”忽然间,朱一冯睁开了眼睛,喃喃说道。
做官,要么为了名留千古,要么为了赚个盆满钵圆。钱,如今他已经赚得足够多了,只要定海商行仍旧存在,他哪怕现在就告老还乡,也不愁过不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是,想要名留千古,却没那么容易。
如果在他做首辅之时,明军能夺回辽东部分地区,或者向辽东发起全线反攻,青史之上,就不可能没有他朱一冯的大名。所以,无论为了人情,还是为了自己,都值得他放手一搏。
“你回去告诉韩将军,老夫会全力支持他。”毅然站起身,他向洪承畯沉声叮嘱,“五年六十万灾民,老夫一定给他送到。五年之后,无论老夫是否还在朝中,老夫都希望他别忘了今日之约!”
“洪某愿意以性命担保,我家将军,也必不敢辜负阁老期待!”洪承畯躬下身体,长揖及地。
五年时间不算太长,却可以做许多事情。
桃花谢了又开,树叶绿了又黄,隶属于海岱都司的大明舰队,在海上来来往往,带回财富,也寄托了许多人的希望。
“小华子,小华子,慢点跑,慢点跑,摔了跤可不许哭。”苦兀岛永明港码头上,沐晚晴追着一个胖胖的小男孩,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方叔叔说,爹今天回来,我去码头接我爹!”才三岁的韩守华扭过头,丢下一句奶声奶气的话,继续发足狂奔,胖胖的身影,在笕桥上惊起一串串白色的海鸥。
几名亲兵快速追上,从左右两侧护住少侯爷。几名腰间别着短铳,身手矫健的女子,则护卫在沐晚晴的身侧,寸步不离。
正在码头附近训练的水师将士和装满了收获归来的渔夫们看到此景,嘴角上都浮现了会心的笑容,看向韩守华的目光之中充满了慈爱。
虽然沐晚晴和韩守华母子两个,既上不了战场,也不管苦兀岛的日常政务。然而,只要她们母子留在岛上,就意味着苦兀岛肯定平安无事。哪怕名满天下的靖海侯韩庆之被朝廷调到了遥远的南方去剿灭张献忠,哪怕韩将军带领五千定海营将士一走就是七八个月。
“卖报了,卖报了,新鲜出笼的华夏旬报。张贼献忠在京城被处以剐刑,东南五省从此再无流寇。”几名报童挎着装满报纸的布口袋,从码头附近一处冒着黑烟的石头房子内跑出来,一边跑,一边高声叫卖。
“卖报了,卖报了,两广总督熊文灿被押解往京师论罪,朝廷派遣左良玉,对张献忠的残部追杀到底,永不宽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