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随着最后一声炮击结束,天地之间,忽然变得一片沉寂。
没有一名汉军和包衣敢于回头,包括压阵的鳌拜等后金勇士,也全乖巧地拨转了坐骑,远离火炮攻击范围。稍远处,后金各旗精锐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谁也不敢再提“反冲”二字。皇太极身边的文臣武将们则一个个两眼圆睁,谁也不愿意相信,三千炮灰连敌军的寒毛都没摸到,就被几排火铳给放了羊!
火铳这东西,后金上下都不陌生。以往跟其他各路明军交战之时,众人就遇到过火铳。然而,那些火铳要么打不远,要么打不准,甚至还经常用着用着就自己炸了膛。后金这边往往只需要出动两三百骑兵以松散阵型来一次冲锋,就能让明军火枪手死伤遍地。
而今天,情况却完全反了过来。三千后金骑兵,居然没能冲到火枪手身前二十步处。虽然这批骑兵全都是炮灰,可战马速度和所采用的战术,却跟八旗精锐一模一样!
换句话说,即便皇太极豁出去牺牲,出动八旗精锐去冲击海岸边列阵那支大明军队,后果也不会比炮灰们好多少。铺天盖地的炮弹,会让骑兵们在冲锋途中损失惨重。而排列在明军阵前可以发射霰弹的“小炮”,也足以将最勇猛的战士打成筛子。
就在后金上下惊魂不定之际,海岸边,又响起了嘹亮的唢呐声,“滴答滴答——”。岸边列阵的那支明军,竟然不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推起“小炮”,扛起火铳,大步向前移动。兵锋所指,正是皇太极的可汗大纛。
“奶奶的,老子跟他们拼了!”正蓝旗主,和硕五贝勒莽尔古泰忍无可忍,拔出腰刀,就要带领嫡系部众跟明军拼命。
“和硕贝勒,不要莽撞!”还没等他的战马迈开脚步,皇太极声音已经在他脑后响了起来,“老贼孙承宗肯定不会错过战机。”
仿佛印证皇太极的判断,山海关上,忽然鼓声如雷。紧跟着,关门洞开,大队的关宁骑兵如潮水般涌了出来。虽然没有立刻向后金大军发起进攻,却有效地为正在扛着火铳前进的那支明军形成了侧应。
从海上赶至的那支明军,是为了救援山海关而来。如果皇太极不惜代价出动女真精锐冲击火铳手,关宁骑兵哪怕是为了面子,也得从侧翼进行牵制。而战舰上火炮的射程,至今对后金方面来说还属于未知数,皇太极再大胆,也不敢让八旗精锐顶着火炮和火铳,同时承受关宁骑兵的拦腰冲击。
“正蓝旗留下断后,其他各旗,按照次序,后退二十里扎营。”终究是一代雄主,短短几个弹指功夫,皇太极就毅然做出了决定。留下一个旗的精锐断后,其他队伍,迅速撤离战场。
“大汗——”莽尔古泰没想到皇太极竟然如此胆小,气得两眼冒火。
“五哥,你小心船上的火炮,尽量不要靠近海岸三里。”皇太极也不生气,向莽尔古泰摆了摆手,柔声打断,“关宁军是咱们的手下败将,只要你且战且退,保持住队形,他们就不敢追得太近。而海上来的那支明军,跟关宁军从没携手作战过,想必也不敢脱离大船的保护。咱们先避一避其风头,有那些儒生在,肯定能找出破解之道。”
几句话,全都说在关键处,不由得莽尔古泰不用力点头。
大明关宁军坑队友的名声在外,凡是跟他们并肩作过战的,无不被坑得损兵折将。海上来的这支明军,皇太极虽然不知道其到底是谁的部属,但是,有那么多前车之鉴在,想必那支明军的主帅不会重蹈覆辙。
而后金立国以来对大明之所以屡战屡胜,除了八旗将士用命之外,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缘由,便是收拢的大量的儒生做幕僚。这些儒生虽然治国和领兵的本事都不怎么样,搞起破坏来却是一流。特别是对大明方面搞破坏,简直是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海上来的那路明军,肯定不是凭空冒出来的。只要儒生们摸清了其来路与短处,就可能找出相应的针对之策!
这厢安抚住了莽尔古泰,皇太极立刻着手安排撤退次序。领军打仗,最讲究的是一个进退有序。即便是后撤,安排起来也并不轻松,稍有差池,就容易引起混乱,甚至全军崩溃。所以,很快,就把他给累得满头大汗,口干舌燥。
偏偏老天爷还不遂人愿,向来没多少勇气跟后金八旗野战的关宁军,今天居然好像吃错了药。在前锋官祖大寿和其十七岁的侄儿吴三桂的带领下,屡屡主动向后金这边发起冲击。虽然每一次冲击,都被莽尔古泰带领正蓝旗遏制,却也令皇太极这边的压力暴增。
而海边的战舰上,竟然又送下来许多模样古怪的厢车。很快,就有另外两千多名士兵,推着厢车追上了自家火铳手,进而与对方合并为一体。整支队伍的人数,非但从三千暴涨到了五千,队伍正前方,还又多出了一条可以随队伍移动的车墙。
车厢表面装有倒刺,可以阻挡战马的冲击。车厢中央还装有设计孔,可以探出一支斑鸠铳并且起到支架作用。有了厢车助阵,明军火铳手的推进速度明显加快,不多时,已经可以做到与关宁骑兵彼此呼应。
负责断后的莽尔古泰大急,果断派出了两个牛录精锐,去做试探性反击。事实证明,在远离了海岸四里之后,战舰上的火炮果然都无法再为大明火铳手提供任何支援。然而,在超过了四十门的“小炮”打击下,两个牛录的正蓝旗精锐一样损失惨重,没等跟车阵发生正式接触,就因为伤亡过大而撤出了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