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关因为地形而得名，一面靠着崇山峻岭，一面贴着大海，地形尤为显要。孙承宗带领军民撤入关内之后，立刻接管了守将的指挥权，重新组织兵马凭险据守。尾随而至的后金可汗皇太极哪里甘心就此罢休，立刻指挥大军，向关口发起了一轮又一轮进攻。

一方占据地利，一方士气正旺，最初几天，双方倒也斗了个旗鼓相当。但是，斗着斗着，皇太极就感觉不太对劲儿了。

据他以往跟孙承宗打交道的经验，此人用兵极为保守，通常会为了一个城池，一座营垒，跟自己麾下的后金健儿反复拉锯，不把守军拼得失去战斗力，绝不罢休。而这一回，孙承宗却没有管明军花费大价钱建立起来的那些城池和堡寨，而是见势不妙立刻安排百姓和守军后撤，无论果断还是迅速，都远远超过了自己的预料。

明军退的如此干脆，以至于原本每一场大战都能抓到许多大明将士和百姓的后金八旗，这回却只到手了几座空荡荡的城池。而城池里的粮草和辎重，也被明军在撤走之前能搬地就搬，不能搬地就放火付之一炬。

到目前为止，今年冬初这场大战，对后金来说绝对是亏本买卖。非但没能如愿抢到大批辎重、粮食和百姓，甚至连俘虏都没抓到几个。

“岳托，你指挥汉蒙两军牛录和包衣，今天再猛攻一日，如果仍旧没有结果的话，就准备换个地方打吧。”皇太极用兵向来谨慎，虽然猜不出孙承宗的葫芦里头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却果断做出了决定。

眼下因为后金内部阻力太大，皇太极还没有能力建立起汉八旗和蒙八旗，只能将将投降后金的明军和蒙州骑兵编成五十几个牛录，与包衣一道做炮灰使用。

已经被皇太极打入另册好几年的岳托，正愁没有表现机会，答应一声，立刻去执行命令。不一会儿，两万余包衣和蒙汉两族仆从兵就像蚂蚁一样抬着云梯，冲向了山海关的城墙。

“多铎，你带着正白旗，城下督战。两个时辰之内，如果越多能打开突破口，就一举杀上。如果不能，就负责断后。”皇太极皱着眉头看了几眼，又抓起第二支令箭，交给了后金最勇猛的贝勒多铎。

“得令！”多铎虽然跟皇太极有杀母之仇，却不敢丝毫违背自己这个心黑手狠的兄长，也果断答应一声，上前接过令箭转身而去。

此时的后金，还没有从大明腹地掠夺到足够的能工巧匠，攻城器械相当简陋。而守城的明军虽然战斗力和士气都远不如后金将士，却居高临下且武器犀利。因此，双方很快又和前几天一样，战了个旗鼓相当。

正在胶着不下之际，半空中忽然传来了一声雄浑的号角，“呜呜，呜呜，呜呜——”，紧跟着，不远处的海面上忽然有数艘巨大的战舰出现，一路劈波斩浪，转眼间就靠近了山海关之右。

“好大的船呀！”女真将士长期生活于内陆，连渔舟见得都不多，更何况巨型战舰？登时，全都忘记了眼前的战况，一个个踮起脚尖，朝着海上眺望。

“赖慕部，你带两千精锐岸边警戒，无论来者是谁，都阻止其上岸！”皇太极对于陌生事物，有一种天生的警惕，毫不犹豫地给身边的同父异母兄弟下令。

十三贝勒赖慕布今年刚满十八岁，初生牛犊不怕虎，大吼着接过将令，点起两千精锐女真将士，直奔海岸。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他抵达海滩。远道而来的舰队已经开始减速，其中最大的十二艘战舰，在距离岸边一百步处，稳稳地排成了一字型，侧舷对着后金大军，桅杆上，日月战旗猎猎作响！

“是明军，是明军的水师！”赖慕布身边的女真精锐们，看到了大明战旗，丝毫不觉得恐惧，反而纷纷跃跃欲试。

俗话说，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今日汇聚在山海关下，光是正牌女真精锐，就有足足两万余众，另外还有三万多汉族和蒙州族仆从兵，以及两万多包衣奴才。从海上驶来的战船虽然庞大，充其量每艘船也就能装载一千人。十二艘巨型战舰和二十余艘小型战舰，所运栽的将士绝对不会超过三万，怎么可能奈何得了数量远远占据优势的后金大军？

正得意之际，却看到那如墙般的战舰侧舷处，忽然露出了一排黑洞洞的窗口。、紧跟着，窗口处火光闪动，闷雷般的声音连绵而起，“轰，轰轰轰轰……”

一声接着一声，节奏鲜明。伴着火光和雷声，四十多枚黑点相继脱离窗口，直奔赖慕布等人的头顶。

黑点在高速前进中不断放大，放大，最终变成了一枚枚巨大的铁球，狠狠砸向地面。刹那间，地动山摇，正在向海滩靠近的女真精锐队伍，被砸出了四十几个巨大缺口，每一处缺口附近，都血肉模糊！

“后退，马上后退，是红夷大炮，船上有红衣大炮！”毕竟是努尔哈赤的儿子，赖慕布虽然被吓得魂飞胆裂，却没丧失理智，扯开嗓子向身边的弟兄们命令。

红夷大炮，是明军对长管前膛加农炮的统称。当年袁崇焕守卫宁远，就是依赖此炮的威力，逼退了后金大军。而据他所宣称，努尔哈赤也是因为中了炮弹，在六个月之后一命呜呼。

赖慕布虽然知道自家父亲不是中炮而死，却同时也知道红夷大炮的威力，绝非血肉之躯能够阻挡。因此，发现战舰上装载了大量的火炮，立刻想出了补救措施，通过拉开与战舰的距离，来减少自家伤亡。

这个对策本来无可挑剔，然而，船上的舰炮射程和射速，却远远超过了他所知道的任何红夷大炮。众女真精锐刚刚拨转马头，还没等来得及加速，第二轮炮击已经又至。却不再是先前的实心弹丸，而是数十对拖着铁链的铅球。

“呜——”一枚链弹呼啸着从背后追上女真精锐，就将遇到的第一名女真骑兵拦腰切成了两段。紧跟着，又如利刃般，切断了第二名女真骑兵，第三名女真骑兵和一匹战的脖颈，才耗尽了蓄存的能量，重重地砸进了地面。

“呜——”“呜——”“呜——”令人魂飞胆丧的声音，一道接着一道。仓皇撤退的女真精锐们，根本来不及回头看一眼半空中落下来的到底是什么，就一排接一排地，像麦子般被割倒于地。

赖慕布的亲兵舍命相护，争先恐后挡在了他的身后，却没起到任何作用。一枚链弹将四名亲兵接连切成了两段之后，最终还是追上了赖慕布，将其硬生生扯下了坐骑，上半截身体和下半截身被扯散，彼此之间只连着一层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