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饶是崇祯贵为九五之尊,也被王承恩的话给吓了一跳。强压下把银票接过来亲自数一遍的欲望,用颤抖的声音追问。
在大明朝这个整体环境下,他早年做信王之时,不可能没收过别人的贿赂。然而,当时魏忠贤权势冲天,他这个信王啥都管不了,能收到礼金价值通常只是二三十两,很少有超过一百两的时候。
今天忽然间,得知韩庆之送了自己两万两银子,让他如何可能不震惊?而这两万两银子如果用来赏赐(收买)宫内的大小太监和侍卫,又能替他拉拢到多少死忠?
“奴婢,奴婢再数一遍。刚才仓促,奴婢没来得及仔细数。”王承恩的声音也变了调,听起来就像刚刚围着紫禁城跑了一整圈般断断续续。
虽然已经做了秉笔太监,他能见到“大钱”的机会却少之又少。皇家內孥,如今仍旧掌握在魏忠贤手里,没老阉点头,哪怕他拿着崇祯皇帝手谕,都休想支取一厘一毫。如今有了这两万两银子,他就可以替崇祯做很多事情?甚至有可能收买魏忠贤身边的亲信,监视其一举一动。
数钱向来是一件快乐的事情。自古以来,从官府到民间永远如此。借着灯光,王承恩将银票摆在御书房的桌案上,一张一张地快速清点。接连数了三遍,最终才得出了最终数字。的确是整整两万两,一两都不少,其中几张还特地给的是五十两的“小面额”,只是为了让崇祯花起来方便!
“骆卿,你既然来自韩将军身边,他可否让你带话给朕?”亲眼监督王承恩数完了银票,崇祯稍稍平缓了一下心情,再度将目光转向骆养性。
收了钱,就要替人办事。这是大明朝的官场规矩。眼下他刚刚当皇帝没几天,还习惯拿信王的身份要求自己,所以,本能地就想了解一下韩庆之的诉求。
“启禀陛下,韩将军没托卑职带任何话给您。”骆养性想了想,坚定的摇头,同时,将目光投射到桌案上。
除了银票之外,桌案上还有一封韩庆之的亲笔信。崇祯皇帝顺着骆养性的目光看去,立刻重新注意到了此信的存在。笑了笑,展开信纸,在灯光下快速浏览。
内容很简单,完全用大白话书写,符合韩庆之的武将身份。在信中,他先解释自己没立多少功劳,就骤然被封了个巨大的官职,心中惶恐,所以才没敢接旨,恳请皇帝陛下原谅。随即,笔锋一转,就说起了送银子的理由。大抵意思是,受了皇帝陛下如此厚的恩情,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所以把历年的积蓄换成了银票给皇帝送了过来。虽然自己知道,皇帝富有四海,不缺这点儿银子,可终究是自己的一番心意,恳请皇帝务必笑纳。
然后,就是常规的恭祝圣安之类的场面话。随即,就是他的落款。从头到尾,没向崇祯提任何要求。
这,可就让崇祯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钱,肯定要收,现在正是他跟魏忠贤斗法的关键时刻,他最缺的就是银子,韩庆之送来的这笔钱,简直是雪中送炭。但是,该如何回报韩庆之的忠心,却成了一个大问题。
收复鸡笼和耽罗的功劳,他已经安排朱一冯等人去商讨如何封赏。与眼前这一大笔银子没任何联系。而数天之前,郑一官只是承诺每年给朝廷上缴两万两银子,就感动了当朝首辅和次辅们,毫不犹豫地将鸡笼岛交给了郑一官推荐的官员,并且将郑一官连升数级,一举推上了八闽都指挥使司同知的高位。
韩庆之的功劳比郑一官还大,给的还是现钱不是空头承诺,如果封赏比郑一官薄了,岂不显得他这个皇帝吝啬?更何况,韩庆之也比郑一官更忠心,更能体谅他这个皇帝的难处。郑一官承诺的银子,即便能够兑现,进入的也是国库。而韩庆之,却派骆养性舍命送银票进宫,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陛下,请恕老奴多嘴!”不愧是崇祯皇帝的第一心腹,王承恩稍加琢磨,就猜到了崇祯皇帝的想法,先抬手轻轻抽了自己一巴掌,然后低声提醒,“孙总督前往辽东之时,曾经给陛下上过一道奏折,其中好像提到了韩将军。”
“朕记得,朕记得,朕还将里边的计策,交给了兵部评议,可他们都说,那个计策看起来过于天马行空,朝廷也拿不出多少钱粮来挥霍。”崇祯皇帝眼神一亮,笑着连连点头。
孙承宗给他的奏折里头,专门点明了,从海路威胁女真人老巢的谋划,出自韩庆之手。而那会儿他刚刚登基,忙着平衡各方势力和稳固皇位,根本没心思细看,更没觉得一个区区游击将军,能拿出什么匡扶社稷的良策来。
而现在回过头再看,恐怕当初自己的确疏忽了。韩庆之已经联合郑一官拿下了鸡笼和耽罗,复州、皮岛等地,如今也仍旧归大明掌控。韩庆之当初的那份的谋划,其实就差了了最后一步,拿下苦兀岛,以鸡笼为首,此岛为尾,打造一条从南到北的海上利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