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不止一辆,但剩下的肯定不止十五辆。并且,刚才那轮红夷大炮,全都打空了。炮弹落地的位置,全都在定海营炮车之后。而定海营的炮车,距离赤嵌城已经不到五百步!
五百步,已经在野战炮的最大有效射程之内。那意味着,只要韩庆之一声令下,野战炮就能对城头上的佛郎机展开压制!
果断将头又转向韩庆之,因为速度太快,脖颈发出咯咯的声响,郑一官却全然不顾。“开炮,慕云,开炮啊。别让弟兄们光挨打不能还手,快,下令开炮。”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已经变了调,甚至带上几分请求意味,然而,换来的只是韩庆之轻轻摆手。
“你——“郑一官急得抓耳挠腮,然而,却无法干涉盟友的指挥。正火烧火燎之际,耳畔忽然传来了爆豆子般的声音,“乒乒,乒乒,乒乒乒……”
“斑鸠铳?”凭着声音,郑一官就判断出了到底是什么兵器在发威。不顾脖子酸痛,又将头转向战场。本以为,是赤嵌城上的红毛火枪手展开了齐射,却愕然发现,城头上没有火枪发射的烟雾,而在佛郎机炮周围忙碌的红毛炮手,却全都像死狗般趴在了炮位之后。
“望远镜还给我!”抬起手,郑一官不由分说从施大瑄手里抢过望远镜,以最快速度调整焦距,朝赤嵌城头仔细观察。
透过略显浑浊的镜头,他看到一座佛郎机炮附近,出现了至少三具红毛鬼的尸体。而稍远处的一门红衣大炮附近,则躺着四具,鲜血从尸体上汩汩流出,将炮位附近的石板,染得通红一片。
“乒乒,乒乒,乒乒……”又一轮斑鸠铳的射击声传来,听上去是那样的悦耳。是定海营的虎贲们在开火,他们的偏厢前面竖着一块开了孔的铁板,既能挡住红毛鬼的火枪子弹,又能充当斑鸠铳的支架。
而一辆偏厢车上,至少能架设两门斑鸠铳。五十多辆偏厢车,就能架设一百多门。斑鸠铳的有效射程,高达两三百步,虽然距离越远越无法保证准头,一百门斑鸠铳分成两组轮番射击,也足以打城头上的红毛鬼一个措手不及!
“轰、轰、轰……”两轮齐射过后,偏厢车后的定海虎贲们,又开始投掷手雷,直到烟幕。一团团浓烟再度开始迭代前进,偏厢车在烟雾的掩护下,再度推向赤嵌城的城墙,转眼间,距离城墙就只剩下的七十步出头。
城墙上的红毛炮手们,在一名将领打扮的家伙指挥下,纷纷站起身,装填红夷大炮和佛郎机,然而,动作却比先前慌乱的许多。特别是红衣大炮的炮手们,抓着擦炮的拖布和舀火药的木桶跑来跑去,却迟迟无法将大炮准备停当。
七十步,已经进入了红衣大炮的射击死角,即便将大炮装填完毕,也伤害不了偏厢车分毫。而偏厢车后的定海虎贲,却可以随时用斑鸠铳向红衣大炮的炮手们展开齐射。
“砰砰砰……”城墙上的红毛火枪手,终于找到了出手机会,陆续瞄着烟雾后扣动了扳机。
他们看不到偏厢车的具体位置,只能凭着直觉去设定目标。打出的子弹大多数都落了空,只有零星几颗子弹蒙中,在偏厢车前的挡板上,溅起一串串火星。
“乒乒,乒乒,乒乒……”偏厢车后的定海虎贲,也终于将斑鸠铳装填完毕,又展开了一轮齐射。他们瞄准的目标,却不是城墙上的红毛火枪手,而是一门门佛郎机炮和红夷大炮。
郑一官看见,刚刚给佛郎机炮更换完了子铳,正在努力压低射角的荷兰炮手们,顿时又被打翻了十几个,几乎每个炮位,都能摊上。侥幸没有中弹的其他荷兰炮手,被吓得尖叫一声,抱着脑袋再度匍匐于炮位之后,任那荷兰将领怎么催,都不肯爬起来继续开火。
他们不开火,定海营的偏厢车却不会停下来等他们。顶着火枪射出来的铅弹,偏厢车齐齐加速,定海虎贲们不再用手雷制造烟雾,也不再管城头上敌军。推着偏厢车展开最后的冲刺,一辆接一辆冲出烟幕,没等城墙上的敌军做出及时反应,就已经冲到了城墙之下。
城墙根儿,是所有火炮的射击死角,无论红夷大炮还是佛郎机炮。即便城头上的红毛火枪手想要射击,也得努力将枪口压低。而训练有素的定海虎贲们,哪里会给红毛火枪手从容瞄准的机会,在偏厢车与城墙接触的刹那,松开了车把手,随即,点燃手雷,奋力掷上了城头。
这次,却不是用来发烟的特制手雷,而是追求杀伤效果的正常产品。
棱堡高度不足的缺陷,顿时暴露无遗。上百枚手雷,全都轻松投到了城墙顶部和炮位附近,无一枚坠向城外。
“轰轰轰……”爆炸声,刹那间响成了一片。硝烟弥漫,瞬间笼罩了整段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