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妥了!”眼瞅着定海虎贲用手雷将赤嵌城头炸得硝烟弥漫,郑一官兴奋地挥舞起了拳头。
再看他身边的郑家军将领,包括对定海营最熟悉施大宣在内,也一个个兴奋手舞足蹈,恨不得立刻扛着云梯冲到城墙下,先登为快。
仗到到这会儿,胜负已定。接下来定海虎贲只要踩着偏厢车的车顶,或者架起云梯,就能直接攀过城墙。而城内的荷兰红毛鬼长得再人高马大,数量终究只有五六百人。即便定海虎贲们四条命换一条命,也能将他们斩尽杀绝。
然而,令郑一官和他麾下所有将领们都想不到的是,定海虎贲们投了两轮手雷之后,竟然没有趁着荷兰红毛们被炸得人仰马翻之际,立刻攀爬城墙。反倒重新拖起了偏厢车,大步后退,直到退到了十五六步之外,才再度站稳了脚跟,将重新装填好的斑鸠铳,一支加一支架在了车厢前挡板上。
“胡闹,胡闹,简直是延误战机。大宣,赶紧去提醒韩兄弟,别大意失江陵。”郑一官大急,再也顾不上避嫌,扯开嗓子向身边的爱将吩咐。
“佛郎机,赶快提醒定海营弟兄,小心佛郎机。这个距离是红夷大炮的死角,佛郎机炮却可以压下炮口来打他们!”
“扔手雷,继续靠近城墙扔手雷,然后搭人梯爬上去。这节骨眼,越舍不得牺牲,弟兄们的伤亡越重!”
……
在场的百战老将,可不止郑一官一个。紧跟着,陈泽,郑芝虎、洪旭、甘辉、杨朝栋等人,也扯开嗓子,冲着施大宣高声叫喊。一个个心眼里头遗憾和担忧交织。既惋惜韩庆之先前放任大好战机平白错过,又害怕他轻敌大意,忘记城墙上还有佛郎机炮的存在。
“轰,轰,轰,轰……”还没等众将的话音落下,连绵的炮声已经响成了一片。却不是赤嵌城头的佛郎机炮,而是刚刚成功推进到距离城墙四百步处的二十门野战炮。
论装填速度,此炮不如佛郎机炮远甚。论准头和射程,此炮可是强过了当前所有型号的佛郎机。只见赤嵌城头,立刻开了锅。一颗颗香瓜大小的铅球下落、跳起、再下落,再跳起,反反复复。每一次起落,都带着大量的碎石屑和火星。
荷兰红毛鬼原本为了防止城墙被雨水侵蚀而在城墙表面和顶部专门铺设的石板,此刻全都变成了催命符。非但令每一颗实心炮弹,都完美了达成了多次弹跳,并且为炮弹提供了数以千计的碎石屑。
每一波碎石屑以炮弹落点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攒射,高速度,大范围,且没有任何杀伤死角!
“轰——”一部分火药被炮弹或者飞溅的碎石屑命中,引发了殉爆。烈焰腾空,浓烟翻滚,一门重达三四千斤的红夷大炮被气浪像玩具一样抛出城墙之外,在地面上砸出了两尺多沉的泥坑。
“轰,轰……”不远处,又有几只火药桶被引燃。虽然没有发生殉爆,却将城头上炸得烟雾弥漫。
“好,好……”饶是见惯了鲜血和死亡,郑一官也被震惊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握着望远镜的手隐隐发白,手背上,青筋根根乱蹦。
“好狠的战术,好狠的韩庆之!”跟在自家兄长身边,郑芝虎双手扶着长杆开山刀,喃喃自语。
“真狠呐,这一轮炮打完了。城头上估计剩不下几个囫囵的红毛。”
“这才是野战炮的正经打法,咱们原来,糟蹋的东西!”
“好,好,好在他跟咱们是伙!”
……
陈泽,洪旭、甘辉、杨朝栋等人,也完全忘记了刚才是谁认定了韩庆之轻敌大意。一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边哑着嗓子感慨。
在他们原本的潜意识里,火炮哪怕威力再大,也都是步兵的附属。每一场战斗的最后时刻,肯定避免不了敌我双方的将士们贴身肉搏。而今天,他们却亲眼看到了将二十门野战炮集中起来,杀伤指定区域之内敌军的效果,心中受到的震撼和冲击可想而知!
没有蚁附攻城,没有面对面厮杀,甚至连火枪对射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