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庆心中一震,脸上立刻涌现了几分尴尬。
当初担心陈英年和许延武等人强取豪夺,他已经跟郑九斤商量好了,将盖伦船卖给郑家,换取一艘类似型号的旧船回来顶账。
如今,虽然郑家那边还没给出准信儿,他也不能再改主意了。否则,就把郑九斤这个中介给挂在了半空中,两头不是人。
俞庆虽然言谈举止粗豪,却心细如发。见了韩庆之的反应,立刻知道自己恐怕来迟了。于是,笑了笑,主动给韩庆之找台阶下,“是不是已经有人预订了。韩兄不必为难,俞某以高出两成的价钱,再从他手里买回来便是。只是需要劳烦,韩兄帮忙跟买主那边搭跟线儿。”
韩庆之闻听此言,愈发觉得不好意思。转念忽然又想到,郑氏刚刚受俞总兵的请托,准备出战舰护送沐晚晴北上,应该跟俞家交情不错。因此,犹豫了片刻,将自己先前用新船换旧船顶账的前因后果,如实相告。
“这群贪得无厌的王八蛋,早晚把大伙全害死!”俞庆闻听,立刻气得直拍桌案,“按规矩缴获归公,你们又不是被派出去作战的,缴获归哪门子公?好在你没交,你便是老实将船只交给他们,转手,也会被他们高价卖掉,公家根本不可能收到一片木板!”
骂罢,却又无奈奈何叹气,“船只入了别人之手还好,入了郑氏,再让他们吐出来,可就难了。可水师那边,如今也正却主力战舰和火炮补充。唉,怪我,应该听到消息,立刻赶过来。左右是半天的路程,非要等叔父那边做出决断再动身,唉——”
“俞兄不必叹气,那郑氏的人来时,我安排一桌酒席,咱们三方坐下来聊上一聊,他未必不卖你的面子。”不忍心看俞庆长吁短叹,韩庆之低声提议。
“你有所不知!”俞庆摇了摇头,低声解释,“那郑氏,跟其他几支纵横南洋的海盗,多有冲突,如今最缺的就是战舰。其家族,又财大气粗,被他们看上了,我三倍的价钱也甭想买回来。”
“可偌大的水师,光一艘战舰,能有啥用?”韩庆之的确不知道海上的情况,皱着眉头询问。
“去年收复澎湖,水师几乎把能上阵的战舰,全都打光了。最后靠着郑氏相助,才终于成功赶走了红毛。”俞庆想了想,捡着自己能说的部分,低声向他解释,“而红毛主力战舰,大明这边根本造不了。水师能及时补充一艘,至少就有了看家护院的,不至于被海盗欺负至家门口。”
不能说的,则是俞家与郑氏关系再好,彼此之前,也要互相留一手。
以免郑家海上那个分支,关键时候,又改了主意,不肯再接受招安。届时,双方一个是水师,一个是海盗,仍旧可能舰炮相向。
“如此,俞兄不妨先跟郑家的人见上一面。能把战舰留下最好,不成,我把换来的旧船,免费捐给水师!”此时此刻,韩庆之也拿不出太好的办法,只能劝俞庆走一步看一步。
话音落下,他忽然又有了更好的主意,“还有,战舰我虽然答应跟郑家,以新换旧。但是,上面的火炮,我却自己留了下来。除了四门红夷大炮太重,没法拆。其余的大小佛郎机炮,如今都留在在望月屯。水战又不是靠战舰互相撞击决定胜负,有了足够的速度和火力,哪怕是旧船,也是一样!”
“你是说,旧船翻新,更换火炮?”俞庆先愣了愣,随即,眼神慢慢开始发亮。
说起海上作战,可是用到韩庆之最擅长的事情。后者,立刻用手指沾了酒水,在桌面上快速勾勒出一艘战舰的图案,“如今的水战,无非是炮击、角撞和接船三种。而红毛船之所以敢在大明海域嚣张,凭的并非结实,而是载重大,装的火炮多,且速度相对较快,转向灵活。”
稍作停顿,给俞庆留出一些理解的时间,他继续补充,“同样的盖伦船,载重没任何差别,速度则和灵活性,则更依赖于人。这三项短板补齐之后,差的就只剩下了火力。大小佛郎机炮,我这里有。剩下的四门红夷大炮,你出面跟郑家的人商量,这点面子,他们总得给!”
“韩兄懂得海商如何做战?”俞庆越听,眼神越亮,然而,却不再考虑韩庆之给出的办法是否可行,反而直接问起了另一个与买卖无关的问题。
“只能算,略通一二吧!”韩庆之犹豫了一下,轻轻点头。
指挥导弹驱逐舰歼敌海上,他懂。带领陆战队弟兄在水下斩杀敌军的鲛人,他也懂。但风帆战列舰时代的海战,他只是在业余时间研究过,真的不敢说自己懂。
“也对,如果不懂水战,怎么可能单枪匹马夺取两艘战舰,还救了我师叔!”俞庆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讪讪地点头。
说罢,再度用手轻拍桌案,“就依照韩兄的意思,俞某留在这里,会会郑家那位兄弟。至于韩兄手中的大小佛郎机炮,连同火药和弹丸,你尽管开价,俞某如数收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