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朔风白雪。
祝无执撑着伞,独自走在朝邑县冷寂的街道上,疏冷的眉目好似也融进了漫天飞雪里,一片茫茫的白。
陈文远的夫人,居然跟他外祖家沾亲带故。
外祖父高逊早些年是太傅,外祖母是当今皇帝的三皇姐。十五年前,外祖母病逝后,外祖父意识到皇帝疑心病重,为了保住阖家性命,急流勇退,辞官回了扬州老家。
后来母亲病逝,外祖父前来汴京吊唁,察觉母亲逝去的罪魁祸首是定国公,却因家道中落,选择隐忍不发。
从那以后,两家成了仇敌。
而他这个孽种,自然也不被外祖父一家待见。
几个月前定国公府倒台,阖家斩首,他被关押在大牢时,亲信曾私自给外祖家传信求救,最后得到的也不过是“因果报应”四个字。
今日同陈文远闲谈,才知他妻子是二舅舅妾室的表妹。
有这层关系在,他必须更谨慎些。
若是让陈文远夫妻知道他是祝无执,必定会告知外祖父。
外祖父不会让他这个孽种活着。
毕竟定国公府倒台,高家…也是出了力的。
这个昔日的太子太傅,不惜一切代价,拿国公府的几百条人命,给爱女陪葬。
包括他。
彤云密布,惨雾重浸,四周的房屋、街道都成了朦胧一片。
祝无执踏着冷寂的天地,徒步回到宅院,望着灯火昏黄的主屋,浑身刺骨的冷,好似在这一刻都消散了。
他挥退上前想要伺候的仆人,推开了房门。
带着暖香的热气扑面而来,却不见那道柔顺纤细的身影。
他走过纱隔,脚步骤顿。
祝无执也没料到,他不过是没让仆人通传,就看到了这样一幕。
黄花梨海棠刺绣曲屏内,水声哗哗,女人跨出浴桶,柔美起伏的身形映在屏风上,影影绰绰。
或许是屋子不大,屏风太小,她取搭在架子上的衣衫时,一截雪白纤细的手臂,沾着莹莹水珠,跃入他的双眼。
定是仆人觉得他与温幸妤是夫妻,故而没有提醒。
才出了这阴差阳错的意外。
祝无执猛地垂下眼帘,脚步极轻的后退半步,而后转身离开。
温幸妤沐浴完,刚擦了几下头发,就听到静月在外间喊“老爷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