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再一笑,无意识地弯起乌浓的笑眼,笑花溅到眼睛底下,凝成一个小小的漩涡,冲刷掉许多沉淀已久的清冷气。
薛枭再次低头。
或是因想通了祝氏的来历与下场,山月松弛了许多,顺着薛枭的目光看向他手中的梅花镇纸,再看其身后“敬静其书”牌匾之下的两幅墨梅图,与一旁博古架上的梅石小景。
梅石小景旁,高低错落有致地摆放着装茶的漆盒、大小不一的茶饼。
四处都是梅花和茶叶。
山月再笑:“这么多梅花与茶您很爱梅花和饮茶吗?”
“我母亲很爱。”薛枭垂眸:“听苏妈妈说,原先的院子里种满了梅花,祝氏一嫁进来全都拔光烧干净了,另辟了个暖庄种茉莉。我舅家虽在京师立足多年,却也改不了客家人饮茶的惯性。”
噢。
山月一顿,似乎想起什么,迟疑后,拧眉开口:“您母亲的死”
薛枭默了默:“没有任何证据。”
他当然怀疑过。
祖父的死尚且不简单,更何况直接挡了祝氏路的母亲。
他花大力气查探过:当初接生的婆子早已不见踪迹,接诊的大夫是舅舅拿了令牌夜闯太医院请出的院正,药是苏家送进来的,由苏妈妈守着煎的,都没问题。
甚至,在院正的方子作用下,原先大出血的母亲服过药后,血已经止住了,直到产下他后第三日,才突然血崩,撒手人寰。
这些记录,在院正开出的方子中,均清晰可循。
他拿刀逼问过院正,中间是否还有端倪。
院正一边吓得哆嗦,一边摇头:“。你母亲本就难产,旁人是脑袋先见天日,你这魔。偏是脚先出来!妇人生产本就是九死一生,有的当场身故,有的两三天后去世,还有的因身体折损半年后才起病阎罗王迟了三天接你母亲下黄泉,已经是开了大恩啊!”
他也希望是别人下的手。
这样,便不是他杀了母亲。
说起祖父,薛枭是愤怒。
说起母亲,薛枭通身的沉默与寂寥,只觉悲凉。
“娘——娘——娘——”
雪团鹦鹉在木架子上,伸长脖子,跳来跳去地吱呀乱叫。
七八岁的孩子狗都嫌,七八岁的鹦鹉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薛枭随手扔了只笔过去,把鹦鹉砸得个羽毛乱飞。
山月抿了抿唇,眼底的笑意与漩涡,在一瞬间尽数消失:“节哀。”
薛枭摇了摇头,站直身形:“天色不早了,我叫落风送你回正院,祝氏处就拜托你虚与委蛇地应付着,何五妈那里,我也加劲——她嘴巴很紧,一直没张口真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