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身出门,叶观顿了顿,抬脚跟上,康伯担忧地要拉住叶观,被青年轻轻推开手,跟着走出房门。
二人停在门口。阮逐舟抱着胳膊,黑白分明的眼睛盯住叶观,他穿着一身鸦色长衫,耳垂上的鸽血红是青年通身唯一一点鲜艳的光泽。
叶观仿佛被那宝石晃住,叶家家教亦不允许他瞪着长辈的眼,于是他一如往常微微俯首。
阮逐舟道:“你最近,猖狂得意得很。”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叶观毫无辩解的欲望。
阮逐舟:“你是不是以为,老爷让你和你大哥一起学习家中生意上的事务,你就真的有机会和你大哥一争高下?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德行。”
叶观照旧不语,这些话不痛不痒,他耳朵都听得起了茧子。
阮逐舟上前一步:
“你觉得自己是做生意的这块料吗?”
叶观眼底笼上一层凉薄的自嘲。他维持着恭敬听训的姿势,不咸不淡道:
“回四太太的话,儿子不是。”
阮逐舟问:“那你想做什么?”
叶观眉目压抑地抽动一下,抬起眼帘。
阮逐舟冷冰冰地看着他,眼里竟有一分认真。
叶观迟疑地张了张口:“我……”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停在阮逐舟微微抿着的唇峰上,再向下,注意力全被阮逐舟穿着的长衫吸引过去。
沪城男妾一般都个头不高,可阮逐舟身量其实很颀长,骨架纤细却舒展,窄腰长腿,肩线平直,普普通通的长衫穿在身上,让叶观无端联想起父亲房中那些姨太穿着旗袍时婀娜多姿的样子。
可这位四太太并不妖娆,他走起路来脚下生风,唯独长衫之下那一把骨感的腰肢若隐若现,叫人很难忍住不投去目光。
他像是脑子生锈了,一时竟忘了要组织语言。
阮逐舟终于失了耐心,轻哼一声,转过身去。
“果然是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他听见阮逐舟说,“从明天开始,不许再学账房里的那些东西,若是让我看见,告诉大太太,看她怎么收拾你。还有,明天准时来西院,除了洒扫,还有别的活等着你做。”
叶观反应慢了半拍:“四太太,您指的是什——”
话没说完,阮逐舟当他不存在一般,撂下人就走了。
在叶家,这种没人听完自己讲话的待遇是常态。
叶观看着阮逐舟走远,却忽然破天荒产生了种想追上去把话问完的冲动,刚迈了一步,又想起生病的康伯,不得不停下。
这么一顿,他方才又想起,自己给康伯带的食盒还在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