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下蓦然传来闷闷的声音,“我起不来。”
“啊!”
贺九如吓得大喊,慌里慌张地蹦下去,回头一望,只见殷不寿的脸正艰难地从那些层层叠叠的衣物中析出,汇聚成一摊黑油。
“成功了!”
贺九如激动万分,心花怒放,只觉得天都亮了,“你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殷不寿道:“有一会儿,你压我,我就等。”
伴随骨架衰弱的呻吟,无相魔哗然冲破这张作为载体的床铺,黑泥漫天铺开,瞬间淹没了整片深红的血湖!
“无相魔!”
五瘟老祖同时感应到了体内不妙的气息,一时间既惊且怒,慌了手脚。牠能压制住殷不寿,全靠极致防守的厚重甲壳,以及极致进攻的锋利足肢,唯一的弱点就在体内。
“你是怎么进来的?!”
殷不寿不顾老祖元神的反击,一把裹住贺九如,熟稔地把人塞到自己身体里,造个空泡隔离好,接着便一头扎进血湖底部,犹如长鲸吸水,无穷无尽地汲取着血腥的恶业。喝干了一片湖,它直接蚀透柔软的胃膜,钻入巨蜈蚣的血肉当中。
五瘟老祖嘶吼着痛叫,殷不寿则异常兴奋,这种快乐是恶毒狠绝的快乐,与人类在一起时的快乐完全不同,这一刻,它只想生生地吃光,掏空对方的每一滴血,每一片肉,每一丝骨髓。
并且它势必做出保证,在它达成所有的目标之后,五瘟老祖还会活着,牠还会惨叫,哀嚎,自由自在地发出那些令自己舒心畅意的乐声!
贺九如被丢进无相魔的身躯里头,耳朵边上一片寂静,啥声儿都没有。
好了,殷不寿的优势回来了,那他只需要靠在凉丝丝的黑泥上,等待最终的结果就好。靠着靠着,贺九如情不自禁地用黑泥熨着自己肿烫的皮肤,他的口腔与鼻腔亦是一派热痛,不知多久才能痊愈。
起先,他还觉得这里蛮不错,安静又凉爽,像个软软和和的睡袋,但没过一会儿,他就觉得不对劲了。
——睡袋怎么在缩小?
确实如此,他坐着的空间正在快速坍缩,仿佛四面八方全被飞速涌进来的什么东西挤占了空间,很快就挤得他只能站起来。
贺九如奇怪地敲敲“墙壁”,咨询:“殷不瘦?你挤着我啦!”
缩小的趋势即刻停滞,没过两息,殷不寿的声音闷闷传来:“哦,好的。”
睡袋的面积很快恢复如初,贺九如百无聊赖地坐了片刻,又捏着地面上伸出来的小黑手玩了会儿,终于忍不住倦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趴下来睡着了。
当然,与其说他是睡着,不如说是昏迷,连日奔波煎熬,不进食水,如今卸了力气,只顾着一通好睡。昏到半中腰,似乎嗅到了水果的甜气,连忙在梦中张开嘴吃了,再昏睡一阵,又闻到了米粥的稠香,跟着张开嘴吃掉。
不知过去多久,贺九如再度睁眼,迷迷懵懂,只觉天光大亮,刺得眼睛生疼,太阳穴更是一抽一抽。
“我这是……”
“你醒了?”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这是你睡的第三天。”
他适应良久,才慢慢睁开双目。
“哎哟我的天——”贺九如手忙脚乱地捂住眼睛,委实两眼一闭就是天黑,“快把裤子……穿衣服!穿衣服!!”
殷不寿不着寸缕,迷茫地站着,他看看人类,再低头看看两腿间乱甩的漆黑触须,不由困惑地挠了挠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