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引。”
贺九如笑道,“我爹教我的,好听吗?”
“听不懂。”
无相魔如实回答。
贺九如没好气,不理它,继续唱:“须防运去相逢著。减欺慢。减欺慢。不论高下,平等一般……哎,不对,快放我下来,前头有人!”
山路弯弯,在他的视线内,前头酒旗飘飘,几个零星的行人正坐在简朴的小店里歇脚纳凉。殷不寿听了他的话,极其不愿放人下来,被人噼里啪啦地拍打了一番,方不满地把贺九如往地上一怼,生闷气。
贺九如才不管它,推着自个儿的车,兴冲冲地朝着店里奔去。到了店,确定这里出没的全是活人,贺九如更加乐呵,先将自己的存货推销一番,再买两碗米酒,坐着慢慢喝。
“小友,”桌子对面忽然响起一把苍老的声音,贺九如一抬头,见是名做道士打扮的老者,身后背着把松木剑,鬓发花白,眉眼锋利如钢铁,不由一怔,“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贺九如反应过来,忙给他拾掇桌子,道:“您坐,坐。”
“多谢了。”
老道说,下一刻,他开门见山,直接道,“小友,相逢即是有缘,你可愿意听我一句话?”
贺九如回头望着山林,想来殷不寿还在独自生气,便道:“哦,哦哦,好的,您说。”
老道士蓦地凝聚神光,锐利无匹,直刺贺九如灵台:“肉身凡胎,怎生与邪魔为伴?迟则七日,少则五日,你便有身消业解,死无葬身之地的祸患!”
周遭一派寂静。
贺九如慌张,总觉得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爆出里衣颜色的窘迫感……但他到底也是走南闯北过来的,调整好情绪,诚恳道:“道长怎么说这样的话?敢问道长是如何看出来的?是我的身体出了毛病,还是我的气运出了毛病,或者我的心智出了毛病?”
道人吃了一惊,讶然地注视他,没想到这个货郎的灵智强韧如斯,居然丝毫不受他的咒言影响。
他板起脸,威严地道:“你看似强健,实则内里耗空,命不久矣,你不知道?”
贺九如回想起今早还将殷不寿一拳打飞的壮举,茫然摇头:“没感觉啊……”
道人又呵斥:“你头顶萦绕黑气,指尖沁紫,嘴唇发青,已是厄运缠身,难道你半点预感也无?”
贺九如伸出一双白里透红的手,再从袖口里掏出小铜镜,对着自己唇红齿白的脸蛋打量半天,茫然摇头:“没感觉啊……”
道人气结,忍住口出恶言的冲动,再道:“你如此愚钝,明显就是受了邪魔的影响,可叹有人死到临头,还自以为良好!”
贺九如笑了起来:“这个,我爹常说,傻人有傻福嘛。”
道人看起来很想一剑刺死他。
忍了又忍,老道士的语气柔缓下来,他低声道:“小友,倘若不是我多嘴,你恐怕还蒙在鼓里,不知道那邪魔的来历罢?世间万种恶,它乃诸恶之首,诸恶之最。只要它存在,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恶孽和业债生出,你跟它同行一路,实则也走在自己的死路上啊。”
盯着他,道士的神色逐渐温和,双目仿佛盘转着两枚漩涡,牢牢吸附着人的注意力,诱使旁观者不断朝里坠落下去,成为一只坠入蛛网的小虫,浑身动弹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