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知秀尝试着伸手,发现那些封锁的神力对他不起作用,于是,他顺理成章地溜进去,打算故地重游一番,看看有什么能用的线索。
……等下,有神!
不是错觉,湖边真的坐着个高大的影子,雾气朦胧,阎知秀也分不清楚那是谁,只是僵硬了伸出去的腿。
再等下,对方好像也察觉到了他的存在……不好,对方转头,朝他看过来了!
伴随着神明的视线,弥漫的浓雾同时散去,阎知秀立刻就认出了祂的身份。
安提耶坐在湖畔,漫长的思念和痛苦令祂成熟,令祂的面容笼罩着不化的哀伤。
那个年轻气盛,快言快语,比雷光和飓风更加迅捷的神明,如今恐怕只存于阎知秀的记忆里。天空的主君目光沉郁,深深地盯着远处的不速之客。
“……你来啦,”祂终于开口,说出的话却远超阎知秀的预料,“请坐在我身边吧,我很想你。”
阎知秀愣住了。
怪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原本还在心里酝酿着许多解释的措辞,宽慰的软语,许多他能做到,亦能说出的安抚承诺……以此来应对安提耶即将爆发的哇哇大哭。可现在是什么情况?祂说的这是什么话?
阎知秀实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能随机应变,谨慎地走过去,观察着最年轻的主神的模样。
“你……你好像不太意外?”
他尝试着开口,“我的意思是,你像经常见到我一样,你怎么不……呃?”
小混账,千万别告诉我你是捏了个我的替身出来天天陪你……你真敢这么搞,我就要狠狠敲你的脑袋瓜了。
“这个吗?”
安提耶忧郁地笑了起来,“大约是因为神是很强大的存在吧,如果我们过度地思念一个人,一个生命,他的身影就会从我们的回忆里蒸腾而起,化作真实的虚像,降落到我们身边——就像他一直都在,从未离开过那样。”
阎知秀张开嘴唇,真相使他舌头打结,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所以……我是虚像。”
他讷讷地说。
“你是我回忆里的虚像,”安提耶望着他,笑了一下,“只不过,你之前从来没戴过麻布的头披。”
阎知秀发愣地盯住祂的脸。
直至近距离探查,他才发现,神祇的容颜本应光辉无瑕,可安提耶的眼下的皮肤却干燥而脆弱,那些细小的皱纹,就像泪水流淌过后留下的干涸河道。
他发呆地道:“你的眼睛……”
安提耶伸出手指,摸了下眼眶附近,低声道:“我经常坐在这里想你,想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摸着我身上的伤口……即便是神,也不应该哭得那么多,对吗?”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红着眼眶,将脸转向波光粼粼的湖面。
“有时候,银盐也会跟我一起坐在这里,但祂更喜欢你的小房子,因为祂是在那里遇见你的。我们的关系变好了,变得像真正的亲兄弟,可我知道,这些幸福都不是真的,只要你还没回来,就不是真的……”
沉默片刻,祂接着道:“其实,在你走后不久,我们突然都多了一段奇怪的记忆。”
阎知秀打起精神:“奇怪的记忆?”
“是的,”安提耶笑道,“我的记忆是,在另一个时空,那个你没有来的时空,我最终对德斯帝诺彻底失望了,我对祂说了一句绝情的话,发誓再也不会回到这个伤透我的地方,然后,我在别的宇宙建立了自己的国度,愤愤地舔舐伤口,治愈痛苦,做着一个无法无天的君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