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又冰冷的小剑仙喝了他的酒,说他不懂得天下,只懂得剑,抱歉。
“我就问你,那若是用剑,当如何。你对我说了一句话。”
那话说完,笑眯眯的小道士叹气一声,说本来还想劝殿下为保平安多周旋,但既然阿灼说了,殿下你就去吧。
哦?他说,看来道长全听阿灼的。
全听啊,微生弦说。殿下你有所不知,我们阿灼,身有天命。
天命?人间几十年,雍玄已深知天命实无,而人意实有。
雍玄终于抬头看向空中,他眼中映出满的深渊冰雪,看到那红衣烈烈的身影。
一如十几年前,和微生弦留在灵山脚下,看那人一往无前,走上绝境灵山那道自古来有死无生的道路,一次也没有回头。
那一天,叶灼告诉他:用剑者宁向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通天路险,何其难行。”
雍玄说。
——在这祭天大典的最后一程,帝王焚香,送入国鼎:“且用我人主气运,再送君一程。”
祭天台两侧,蓦地敲响玄鸟青钟。雍京上空玄鸟长唳,蓦地展开铺天盖地的翅膀,与那两道冲霄而起的剑光一同飞向高空。
微生弦手指轻叩晚晴剑。没来由地,想起吟夜。算来算去,到底是谁成了劫,谁又应了劫?劫缘一体,又作何解?
那便不算,不问,不解。
天空之上红莲烈火从未像现在这一刻盛放,叶灼看见往事如海潮滔滔而来,所有他以为忘记的都无比清晰,所有的火都在燃烧。人行世中,必有一劫。
火要往哪里去?日夜不息,好像终于烧痛了他的心,让他受够了这人间的一切。
那就让它熄灭吧。
用什么让它熄灭?
——用这一剑。
在他面前,云相奚的剑已达剑道的极盛。也许云相奚一生以来经历的一切,也都是让这个人挥出今日这旷古绝今,剑道之巅的一剑——向叶灼,问出胜负。
于是他的最后一剑向叶灼斩出。
就在同一个瞬间,众人眼中,红衣身影惊鸿般折转,叶灼手中剑向天扬起一道雪亮的剑光,映亮了整个人世。
那一刹那,玄鸟张开羽翼,剑魂发出长鸣,建木花开满枝,人间万物全都与那一剑共鸣。
他的剑,在那惊心动魄的身形折转,衣袂飘拂之间,直上高天,一霎江河湖海一样的清光,如这世界最烈的一场火,斩向人间界与仙界的联结——更往上的地方。
就用这一剑,浇我心中一切火焰。
这一剑,无仇,无恨,无执念。
无我,无相,无分别。
“还赠诸君。”
就在叶灼心中这四字话音落下那一刻,云相奚的剑光,也完全地、不留任何余地,斩向他未能有丝毫未设防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