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吉盘腿坐在蒲团上,伤口的血迹在素色道袍上晕开大片红痕,却仍要捻着胡须打趣:“道者当年在洛阳城摆相人摊时,何曾见过这般奇景?那孙宇不过弱冠之年,周身却笼着层淡金龙气,连我养的青鸾都对他俯首。”他说着从袖中取出半块染血的玉珏,“昨夜他冲入敌阵救我时,这玉珏突然迸出金光,想来便是天机示警。”
许劭接过玉珏,指尖在“天机”二字上摩挲:“二十年前,我师父临终前将此剑交予我时说,‘此剑出鞘日,便是天下定局时’。这些年我走遍九州,见过无数枭雄,却从未拔剑。”他忽然解下佩剑掷向于吉,“昨夜见那少年独战三百死士,剑锋所指处血浪翻涌,我竟鬼使神差地拔出了天机剑。”
于吉接住剑的瞬间,剑身突然嗡鸣不止,震得他掌心发麻。“好个顺应天机!”他忽然大笑,血珠顺着嘴角滴在剑柄的北斗七星纹上,“道者可知,昨夜我以血为引推演天机,卦象显示那少年竟是应了‘苍龙七宿’之象。这天下纷争百年,原是在等他这柄破局之剑。”
许劭走到观星台边缘,俯瞰着下方正在操练的军阵:“世人皆道世外高人当清净无为,却不知这‘无为’二字,本就是最大的有为。”他指尖轻触台边铜制的浑天仪,二十八宿的铜片随之转动,“我许子将算尽天下命数,却算不透自己的命。直到遇见孙宇,才知原来我这一身相术,竟是为等他而来。”
晨光渐明,将观星台上的两人笼罩在一片金辉之中。许劭的白袍在朝阳下泛着淡淡光晕,天机剑上的星纹仿佛活了过来,流转着神秘的光彩。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空中虚划,带起丝丝缕缕的雾气。
“你可知道,”许劭的声音忽然变得缥缈,“昨夜我观星之时,见北斗七星异动,天枢、天璇二星光芒大盛,直指宛城。这是百年来从未有过的天象。”他转身凝视于吉,“更奇的是,当我以天机剑推演,剑锋所指,竟是孙宇的命星。”
于吉艰难地站起身,伤口的疼痛让他微微蹙眉,但眼中却闪着兴奋的光芒:“道者昨夜也见异象。孙宇与敌将交锋时,他腰间倚天剑突然龙吟不绝,剑身浮现出从未见过的金色纹路。”他从怀中取出一方丝帕,上面用鲜血绘着奇异的图案,“这是道者趁乱在他剑上拓下的纹样,你看这纹路,可像传说中的河图洛书?”
许劭接过丝帕,天机剑忽然自动出鞘三寸,剑鸣清越。“果然是天命所归!”他长叹一声,“我本以为此生不会再涉足红尘,谁知天意难违。”他轻抚剑身,眼神复杂。
于吉闻言大笑,笑声牵动伤口,却浑不在意:“道者又何尝不是?那日在八公山下,见他独战太平道众,明明满身是血却仍挺直脊梁,便知这道缘是避不开了。”他忽然正色,“许兄,你精通相术,可看出他命数中的劫难?”
而在遥远的北方,管宁正在草堂中抚琴。琴声清越,穿透晨雾,惊起林间飞鸟。他忽然按住琴弦,望向南方,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南方紫气升腾……”他轻声道,随即又拨动琴弦。
琴声再起,这一次,带着金戈铁马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