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忙活完,家当和人都齐了,太阳已经悬挂正空,有些晒人了。
马车队伍早没了影,趁着四散溃逃的难民还未回来,赵老汉当机立断道:“走,咱去河泊县!”
…
河泊县,那真是,路是路,村是村,人是人。
许是受旱情影响较小,河泊县的百姓并未外逃,一路走来,经过好几个村子,虽未靠近村口,但隔着田土坡的距离都能听见村里传来的犬吠和小娃闹腾的嚷嚷声。
世道安稳时,这算是乡下村里十分常见的一幕。但对如今的他们来说,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
田间扎着稻草垛,还有老农扛着锄头行走在田坎上。
再寻常不过的乡间一幕,他们却没敢靠近村子,更没敢去田间薅人家的稻草,只因一路走来,所见到的村子,村口都被本地村民用巨木和石头圈围住,大路不通,小道也被堵死了。
若有外人靠近,无论对方礼貌询问,还是言行无状,一人高呼,全村男女老少都扛着锄头出来了,说着外人听不懂的语言,一个劲儿挥舞锄头,面色激动,驱赶的意图十分明显。
他们十分排斥,抗拒难民,眼中是不加掩饰的防备。
秉承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想法,自打进入河泊县,晚霞村一行人就只闷头赶路,路过村子顶多瞧上两眼,没有像别的难民一样上前央求给口水,更没端着个破碗,拽着骨瘦如柴的孩子讨要吃食。
河泊县今年地里收成如何,看县外那条能淌泥浆的大河就知道了,定是不差往年多少。
村民虽也是粗布麻衣裹身,瞧着日子并不富裕的样子,但庄稼人都是如此,和他们在村里时没啥两样。
可和难民还是有很大的区别,一眼就能分辨的区别。
清晨耽误了时辰,中途又寻了个偏僻地儿歇了晌,等到河泊县城外时,太阳已斜斜挂在了西边儿。
村里好些人一辈子都没去过县城,走过最远的地方就是镇上,如今看着河泊县的城门,只觉巍峨无比。十几个腰跨大刀的守城兵,还有乌泱泱一大群被拦在城门外的难民,他们心头不由露了怯,有些害怕,不敢再上前。
“大根!”赵山坳缩着脖子,脚底板像是黏在了地上,再不敢往前一步。
赵老汉没应声,睁着一双老眼悄摸观察四周。
难民颇具规模,他们把城外当成了临时居住地,板车箩筐旁堆满了凉席,上面或躺或坐着数不清的人,小娃瘦的没肉挂脸,老汉婆子长吁短叹,阵阵恶臭迎面袭来,混杂着各种腌臜味儿。
进城的大道上,则排满了队伍。
有载人的马车,有押运货物的骡车,还有带着村里人进城的牛车,更多的是数不清的老百姓,有人简单背着个包袱,有人推着摞得老高的板车,他们和外头难民的区别是,进城检查时,都会从怀里掏出路引。
守城兵会仔细核对,村镇地名,人数长相,所来何事,一一核实。对得上,便放行,对不上,或回话支吾答不上来,一旁的士兵便会上前把人压到一旁审问。
杜绝了所有浑水摸鱼的可能。
许是吃过苦头,难民们也只敢远远看着别人进城,甚至不敢带着小孩上前讨食,赵老汉远远望着这一切,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丰川府没有用武力驱赶流民,但也没有接纳流民。
他们任由流民滞留城外,但不准他们进城,守城军不少,若有难民作乱,当即便能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