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疲累,精神不敢松懈,这根弦不缓缓迟早得崩死人。
赵大山心头着急,想赶着去和爹碰头,可他心里也清楚事儿急不得,不能顾头不顾腚,这里有水源,正是大家伙休息的好时候。
歇两日,心头身体都松泛了,接下来才能继续赶路。
毕竟路途还长,瞧着是没个头,接下来的日子能不能遇到水源还不好说。加上那头的人,大几百户人家排队打水,就算今夜省着使水把饭造了,也得顾及明儿,不把竹筒灌满,他们不敢上路。
夜空洒满星辰,明日瞧着又是一个大晴天。
老天爷不下雨啊!
他嗫嚅着干巴的嘴皮子,没忍住深深叹了口气,哎
朱氏和两个妯娌把饼子烙好,仔细掐灭灶火。
天干物燥,还是在林子里,一点火星子都有可能引发一场大火,这一路大家伙很是小心,只要埋锅造饭,熄火时必是小心再小心,绝不留一点祸端。
扭头见娘和几个小子躺在凉席上已经睡了,朱氏用布把饼子裹好,留了半篓子交给罗氏,低声道:“娘睡前叮嘱过,饼子烙好留半篓给大山他们当夜宵吃,这些日子他们兄弟几个辛苦了,操心劳肺的,万不能在吃食上省。”
罗氏伸手接过:“要不要把几个小子叫醒?”烙饼时一个个围着灶头嚷嚷要吃,没曾想转个头的工夫就躺地上睡着了,可见娃儿们累得都撑不住。
“不用管他们,饿了自己会起来吃。”朱氏和孙氏合力把搁在另一头的甑子端过来,他们家壮劳力多,逃荒连甑子都带上了,先前不但煮了饭,还煮了一小刀腊肉。
她们这会儿还歇不了,得把腊肉切成小粒,再把米饭揉成团,往里面塞些腊肉粒,回头不但方便携带,吃起来也方便。
小妹不在,早前她们在家囤的干粮只能眼巴巴惦记着,好在今年新下的粮食和存放在外的粗粮不少,这一路埋锅造饭,倒也没饿着肚子。
几个壮实小子正是长身子的年纪,一顿都饿不得,大山他们兄弟仨这一路更是劳心费神,哪里还受不得饿?娘体贴,只要歇息造饭,粮食袋子从不吝啬打开,消耗远比村里人家大了不知多少。
就连娘家爹娘瞧见他们家这么造粮食,都是张大嘴巴暗暗咂舌,可算是信了闺女回娘家时报喜不报忧是真心实意的,她们半点没亏着。
几十户人家,总不能家家户户都挖个灶眼,多是三五人家凑对合伙,你贴完饼子,我接上蒸饭。
只有老赵家,自家挖灶自家使,不是不想和别家合力,实在是腾挪不出空来,前脚煮饭,后脚贴饼子,还得抽空蒸个馒头啥的,王氏舀米舀面粉半点不手软,那阵仗搞得跟村里做大席一样,别个灶头早熄了,他们家的灶眼火还燃得熊烧。
罗氏端着半篓饼子找到三兄弟,见他们躺在凉席上侃大山。
她绕开随地乱躺的村里人家,轻手轻脚走过去。
这一路大哥领头,三弟压阵,她家老二就是块砖头,哪里需要往哪里搬挪,一日下来说不上几句话,只有像眼下这般大队伍停下来休息家里人才能凑一起。
“离那处还有多远?”还未走近,就听自家男人问大哥。
“快了,紧着赶路,路上不出意外,一日定是能到的。”赵大山听见脚步声一脸警醒回头,见是老二媳妇,反手一巴掌拍在两个弟弟身上,赵二田和赵三地手忙脚乱坐起身。
罗氏把篓子递给自家男人,晓得他问的是爹和小妹,她心里也惦记小宝,便随手薅了把干树叶子垫吧着一屁股坐下,没急着走。
赵大山接过老二递来的饼子,卷吧卷吧嚼了一口,刚出锅的饼子吃着满嘴喷香。
瞧着林子外漆黑的官道,莹莹月色下,隐约能瞧见躺了一地的人:“从这儿往前约莫四五十里有个天坑,再往前走个几里有个岔路口,那里是我和爹约好碰头的地儿。”
赵三地没让二哥递饼子,自己伸手拿了一个,闻言道:“二哥你没去过青玄观不晓得,上次那一路给我颠的,屁股都成八瓣了,好在时不时能去里面待待。那年地动骇人啊,山挪位,地翻面,小坑小洼都算平地,大哥说的天坑,小的像山里的洞子,大的像渊深不见底,百里路程能瞧见好几个,摔下去运气好丢半条命,运气不好全家吃席。”
那一路忒难走,甚至官道还比不上乡间小路,若不是小妹能随时收车,他们遇见平地赶驴车,遇见险地抄小路,不然如眼下这般老老实实靠双腿走,还不知会耽误多少工夫。
这回他们和爹分成两路,就是人太多了,想着爹先去把人接上,他们随后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