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老觉得有人在盯着我,都没敢放开吃。”赵三地在一旁附和,他对他人的目光很有些敏感,虽然饭厅里就他们爷仨,但老觉得有两道目光在注视着他们,倒是没啥恶意,就是怪不得劲儿,烦人得很。
“大户人家吃饭是不是都有婢女在一旁伺候啊?”朱氏好奇问道。
“没呢,我们一个婢女都没瞧见,从进门到离开,守门上菜的都是侍卫,也没有小厮。”赵三地把他们刚进镇时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将军夫人一回来就把大管事给砍了,我猜测就算之前有女婢,要么也是遣散了,要么就被关在内院,反正我们没瞧见。”
然后又说于家的茶水和点心真好吃,引得一群娃子嗷嗷叫,很后悔没有跟着去蹭茶水喝。
“金鱼咋样,他舅母对他好不好?”赵小五扭头问阿爷,他可担心自己兄弟了,毕竟是舅家,说到底其实也和寄人篱下没啥区别。
“咋不好,人家亲舅母呢,要你瞎操心!”赵老汉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想吃茶还不简单,将军夫人给咱送了不少东西,有茶有点心,还有丝线,我瞧颜色怪好看的,回头老婆子给儿媳们分分,你们妇人家应当稀罕。”
王氏点头,想了想问道:“明日我们可要下山?今儿老二下去瞅了一眼,村里闹腾的厉害,大半人家门口都挂了白,光是从粪坑捞尸体就捞了一日,还有被烧塌的猪圈……李家这回死了不少族人,李来银带着一群人去堵李大河家的大门,逼问当夜具体发生了啥,咋就一个都没活下来,瞧着他们是不想就这么算了,非要问出个好歹。”
老两口是通了气的,王氏清楚为啥就活了一个萝卜娘,她对这件事不好评价,更不能说萝卜娘做得不对,就看平日里李家人对她的态度,很显然若是猪圈里的李氏族人活下来,萝卜娘的下场只有一个,沉塘。
大难临头时,若所有人都是一个境遇,那大家伙只会同病相怜,互相抱团。可若是我在遭罪,你日子却过得舒坦,搁谁心里都不舒坦,对于见证了自己所有不堪的人,要么永远不和对方往来,要么让对方彻底忘记这茬。
如果李家铁了心要把萝卜娘沉塘,他们几l家想保人还真有些难,对方一句“自家家事外人莫要插手”就能给他们堵回去。管什么都不能管别人家事,手伸得太长,人人都会在背地里指点你家没有分寸。
就算他们强行要保人,萝卜娘的寡妇身份,还不知日后会传出什么难听话来,王氏是妇人,她比谁都知晓村里人的德行。
无中都要生有,更不提这种半影半斜的事儿。
可人全死了,她要说心里没有一点感觉,那也是假的。毕竟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
,一起割过猪草,吵过嘴打过架,就这么一下子全死光了,是个人都不会无动于衷。
可也没办法,人活就是争命,就跟大旱年间和上游的村子争水,全看个人本事。而且落到这个下场,他们未尝没有责任,村里千叮咛万嘱咐,担粮进山,他们不听,今年别养猪,他们也不听,明明有很多次逃命的机会,偏生他们这也舍不下,那也丢不得,又怪得了谁?
真要怪,只能怪朝廷,怪世道,怪自己……
赵老汉摇了摇头:“先在山里待着吧,下山也没地儿住,李老弟倒是让我们去他家先住着,等房子建好再搬,可这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在别人家住着处处不方便,既然村里闹腾的厉害,咱就在山里躲躲清闲。”
他心里也觉得烦,老大虽然醒了,精神头却不咋好,隔了一日,肩头的伤口瞧着愈发渗人,若不是有神仙地,老大这回可就没了!他们拿命去拼,一个不慎就是全家汉子死绝的下场,没道理村里人一点力没出,还要他们处处妥帖。
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族人死得太多,那咋整,他还能给他们复活了?
“那山下的庄稼呢?”
“老二每日下山去看一眼就成,不妨事儿,勇子他们会帮忙照看。”赵老汉说着扭头看向赵二田,“老二,你明儿下山通知他们几l家,后日去槐下弯,我有事要和他们说。”
赵二田点头:“知道了爹。”
王氏估摸他是要说征兵的事,眼看着就要秋收了,这事他家现在也拿不出个章程来,是躲还是跑咋都拿不定主意:“早些说,让他们几l家心里有个底,免得到时手忙脚乱,反倒容易出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