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不受控制地往右侧歪过去,脖子都差点扭到,鬓角那缕特意梳得整齐的头发,此刻散乱地贴在脸上,沾着冷汗。
她下意识地抬手捂脸,指尖刚碰到脸颊,就摸到一丝温热的黏腻——低头一看,指腹上沾着点鲜红的血,是嘴角被牙齿硌破渗出的。
她僵在原地,眼睛瞪得圆圆的,像被人浇了一盆冰水,刚才的怒火瞬间被懵掉的茫然取代。
右手还保持着推人的姿势,左手捂着脸,手指微微颤抖,眼神里满是不敢相信,仿佛在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被打了”。
几秒后,脸颊的灼痛感才汹涌而来,像有无数根针在扎,烧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在黄沙镇,李凤银什么时候受过这委屈?她是大队书记的远房表姐,虽说沾着点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却凭着这层身份在镇上横着走。
去供销社买布,售货员总会多给她扯半尺;去粮站买粮,保管员会特意给她挑颗粒饱满的麦子;就连谁家盖房子,都会主动请她去吃流水席,席间还得奉承着“凤英姐是见过世面的人,多给我们提提意见”。
有次她跟邻居吵了架,大队书记亲自上门调解,最后还让邻居给她赔了礼。
这些年,镇上的人别说打她,连大声跟她说话的都没有。
可现在,在京大这栋不起眼的红砖宿舍楼里,她竟然被扇了巴掌。
脸上的疼和心里的落差像两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强撑着不肯掉下来——她还想着自己是“有身份”的人,不能在小辈面前丢了脸面。
“你……你敢打我?”李凤银的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愤怒和恐惧缠在一起,让她连话都说不完整。
她抬起颤抖的手,指着苏青靡,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我是来找人的,是来看看我家孩子的,你凭什么打我?”
苏青靡往后退了半步,后背靠在桌沿上,双手抱在胸前。手腕上的红绳随着动作晃悠,那颗银珠子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像在呼应她此刻的眼神。
“打你怎么了?”她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你进门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真当这是你家炕头,可以随心所欲?”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滚得满地都是的红枣——有几颗被踩得稀烂,红色的果肉混着泥土,看着格外狼狈。
然后又落回李凤银身上,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李阿姨,我没记错的话,你是来看看王亚男的吧?”
她顿了顿,特意加重了语气:“可你进门看到亚男的脸被打肿了,看到陆宝珠把脏水泼了一地,不问问谁对谁错,反而帮着陆宝珠动手。怎么,陆宝珠才是你真正要找的‘女儿’?”
最后这句话像把锋利的刀,精准地扎在李凤银的痛处。
她浑身一僵,像被人点了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连嘴唇都变得发白。
眼神慌乱得像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避开苏青靡的目光,看向地上的碎玻璃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我看错了……刚才太乱了,我没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