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不敢,这话你说了我也不信。怕是我前脚出门,后脚你就要跑去高尚书家里了。来不及了,尔等不要以为尔等与本官休戚与共。米家这招牌是本官扛起来了,本官若抗累了,便将尔等都压死。”
“太傅别说了。吃饭。”
米太傅放下笔,抖抖袖子等着管家将食盒里的餐饭稳稳端出。挪了个屁股将碗端起来呼噜呼噜地吃粥。
管家一旁轻声说着,“太傅大人高风亮节,小的们自是亦步亦趋。但名节之声尤不可污,从吏部开查,米太傅多年的清名怕是不保啊。”
米太傅吃粥不吱声。
管家继续说,“米太傅是注定要名垂青史的大人物,又怎能让那些宵小玷污。这问责都察院之事,该是让吏部自查才对。”
米太傅放下碗,碗中净光锃亮。他轻轻用帕子擦了擦嘴唇胡须,“自查?揪出小猫三两只当替死鬼?免了,这事儿本官欲与太师大人共商。你若有心,就告诉高尚书,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腐弊不可不祛。吏政不明,我这太傅都要准备去担万世骂名,他若想明哲保身,趁早致仕还乡。”
“这……”
“本太傅是与圣人一条心……正阳,你跟了我四十年,我信你是跟我一条心。但你若不跟圣人一条心,怕是以后得日子我留不住你了。”
给一个国家刮骨疗毒,这骂名从哪儿来?从读书人口里来。
米正阳也是读书人。他早就知晓自家大人是要铲平旧路开新路的能人。但米太傅如今不但要铲旧路,还要回头铲新路,这得让多少人寒心啊。米正阳好似看到了米太傅举世皆敌的那一天,待到了那一天,他米正阳过往的风光也都要随风而去了。
待米太傅出门去早朝后,米正阳没去高尚书家,也没去吏部左侍郎家。来不及了。他寻到了宫外内务府炉灶司的太监薛公公。
内务府炉灶司制管灯器,炉炭,灶器,灶炭,茶壶器皿,在宫外设司部一是为了方便采买,二是为了照顾器匠工人。
薛公公见了米正阳,“今儿遇见贵人了。您怎么得空来小的这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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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正阳一脸愁色,“老爷今日提案要清查吏部,吏部查完了便要重新检验均田法。劳公公入宫里跑腿,通知内务府礼司太监,告诉那些人朝会之中谨言慎行。”
薛公公听了麻爪了,“米正阳,你可莫吓唬爷们儿。这一锄头下去,要挖出什么东西来?你家老爷敢去挖?”
“老爷昨儿入了宫回来便下了狠心。你当为何先查婴侯郡,婴侯郡查完了,才能大刀阔斧地去查其他地方。你们这群宫里的平日里吃拿卡要,若哪个屁股底下不干净。趁早洗干净脖子等死。”
“米正阳。我这话要传进去,那群读书的畜牲可就要撒欢儿尥蹶子了。上面儿要是查到我这儿,我可嘴巴不严。”
“我管你呢?现在能保一个是一个。没心没肺的由他们去闹,死的也不是你爹妈。能救一个是一个,那些有眼力劲儿的自然会晓得如何去做。怕就怕一些个不该死的跟着去闹。”
薛公公左右拿不定主意。在宫里头当差,尤其是在当朝冀皇手底下当差,若没些个眼力劲儿早就被丢进池子里喂鱼了。
这事儿听起来就是米太傅要敲山震虎,敲得还是自家山,震自家虎。但没掌握好力度,把自家的山敲塌了咋办?他们这些宫里当差的太监也不是没根儿的。往上寻,都要寻到圣人身上。
但总要比高低贵贱之分,拉帮结伙乃是常然。当朝三公,又哪个没有个亲近的公公帮衬呢?
圣人老了。为了前程,自然有太监要往三公身边去靠。也有往皇孙身边去靠的。但皇孙边儿上本就有从小玩儿到大的伴当。得多不要脸才去给那小太监去装孙子。
薛公公这一帮儿就是凑在米太傅底下的。薛公公不是礼司的,平日里跟不着那些大臣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