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务日志–太阳日387
明天就是最后一次收割干草了。
其实想起这个，我理应感觉高兴才对（再想到五天之后又是最后一次挖土豆，就应该更高兴了）。除了往车上装货之外，漫游车的改造都已经宣告完工了，我们可以直接开车去做现场试验。按理来说我应该迫不及待要开始才对。可我的感觉却并非如此。
暂且不论我现在是不是吃土豆都快吃吐了——我有没有提到过我想要找个时光机回到以前第一个把土豆从新大陆带回欧洲的探险家那里去把他给杀了？因为要许愿干掉第一个培育出这鬼玩意的印加或玛雅或者其他什么族的家伙有点困难。我讨厌土豆已经到了这种程度，而小马们讨厌吃生干草的程度也应该完全不落下风；可是我们毕竟在这座农场里投入了差不多三百五十个辛勤耕耘的日日夜夜——几乎TM花了一整个地球年。这种程度的付出，怎么可能轻易忘怀。
蜓蜓说过农场想要活下去。合情合理。我也想活下去。可我还不知道我们应该给它做怎样的未来规划。供水的问题我们是已经解决了，而且看起来还一并满足了供热需求，不过最大的问题仍然存在：空气。植物所需要的二氧化碳比土壤细菌能够提供的还要多得多。没有充足的二氧化碳，它们很快就会窒息而死——慢的话也许可以撑一个月，快的话可能只不过短短几天。我拿不准。有影响的因素可不少。
我也考虑了许多增加洞穴中二氧化碳浓度的办法，说实话大多数都挺糟的。
一）直接打个洞，把火星大气通到洞穴里。这可是顶呱呱的脑残想法，因为（接下来可给我听好了，有很多技术细节）如果我们在洞穴墙上开个洞的话，所有的空气就都会跑光。这点给我好好记着，最好拿张纸写下来，再加根下划线：破了壳，全完蛋。（呃，这指的当然是所有植物。我们应该早就走了。希望如此。）
二）把居住舱的大气调节器搬到洞穴。要是有用的话倒是挺不错的办法，可惜不行。NASA设计时从来没有考虑过，“对了，我们有没有遗漏什么可能会让宇航员困扰的问题？想起来了，二氧化碳不够多！我们最好马上解决一下！”他们不可能想得到这个，因为只有傻逼才想得出来。居住舱内维生系统设计的方方面面都专注于从空气中分离出二氧化碳，再输送到氧气合成机中进行分解。整个处理流程是无法反转的。而且大气调节器的程序也烧写在不可重写的ROM芯片上，所以就算我们能把它整体搬到洞穴并通上电，也是根本没有用的。
三）用MAV燃料发生器的空压机把洞穴外界大气中的二氧化碳泵到洞穴内。好，不如这样，我们先假设有个可以在不导致内部空气全部流失的前提下达成这一目标的办法。多想一想其实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困难。不过还有个随之而来的问题：没有了大气回收系统或小马他们直通母世界的空气连接，洞穴就失去了任何调节内部气压的机制。MAV燃料发生器会持续稳定地将外部世界的空气压缩泵入洞穴，这些空气就会永久停留在洞穴内，直到燃料发生器停机或者洞穴内气压过大导致爆炸。还是那句话，破了壳，全完蛋。此方案不可取。
四）让星光熠熠做一些能够可控交换分子的水晶。这已经是我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可还是让我倍感困扰。
原因如下。比如我们假设一下，你成功附魔出了一对与小马太空服以及他们飞船的维生系统一样能让空气在两者之间双向流动的水晶。然后你又在这个咒语的基础上做了进一步改善，最后得到的功能不再是让空气自由流动，而是在有二氧化碳分子接触到室外晶体时会被咒语检测到，并与室内的一个氧分子瞬间互换位置。听起来是不是很简单？
想得美。一个氧分子由两个氧原子构成，总原子量大约为三十二个原子单位。一个二氧化碳分子则是由两个氧原子（毕竟是二氧，是不是很合理？）再加上一个碳原子构成，总原子量为四十四单位。这样一来交换分子带来的净不平衡就是十二个原子单位——或者换一种说法，进入洞穴的物质质量大约会比离开洞穴的物质质量多出三分之一。这还是最简单的情形，还没有打算靠这个系统从空气当中挤出一些稀缺的水蒸气（原子量为十八单位）。
的确，吸收进来的这么多碳原子最终几乎会全部转变为新生长出的植物，材质的密度要比一标准大气压高许多倍。可是更多的植物也会挤占更多空间，留给现存空气的空间就会减少。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产生的质量不平衡才会导致显着的问题？而且这样的机制运输二氧化碳的量与速度到底能不能满足植物消耗的需求？这些问题我都根本答不上来。
我还没跟NASA那边提过这件事，因为他们还有其他的重要事情要忙，比如在太阳日551成功救出我和我的朋友们，让我们各回各家。对他们来说，洞穴农场的死活并不重要。这只是个细枝末节的小问题，无论解不解决都对我们没什么影响。等到NASA重返火星时，就算是农场中分解的遗骸都能给未来整整一代的植物学家们提供充足的数据，让他们写出成篇累牍的有关马克·沃特尼当时到底犯了多少错误，又或者其实根本就不存在什么魔法外星人，包括苜蓿之类都是沃特尼精神病发作编出来的，诸如此类的种种论文。
可这件事还是让我烦恼不已。我们可以在离开之前往蓄水池里倒上一大堆水，保证农场的水循环足够维持数年之久。我们已经想办法给它们提供了生存所需的循环水源与热源。可是对洞穴农场来说，空气才是决定成败的关键因素，而我只能寄希望于接下来还能想出更好的解决方案。
唉，谈何容易。明天收割的时候我会找机会跟星光聊一聊，问问看她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