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拂缇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只提上鞋，戴上遮面，便跟着蕊心跑到素心屋里去，见她正扶着榻边，大口大口地往地上吐血，整张脸都呈没有血色的青白，样子极其骇人。
“张郎中呢，快去叫张郎中来！”柳拂缇顾不得许多，赶紧上前扶起素心，颤颤自语，“怎么会这样？怎么……怎么会这样啊！”
张郎中制出药方后，也如柳拂缇所想，接连半月在侯府上未曾归家，他也想即刻回去瞧瞧，偏巧不在府上，他家距侯府也有一段距离，好在他临走时留下了一个应急的方子，柳拂缇赶紧叫人按照上面所指，煮药端来。
这一整日，柳拂缇的心都在七上八下，好不容易安定下来，又看到这样的场景，整个脑仁都在打鼓。
素心已经神志不清了，甚至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乌黑的血从口中不断往外淌，整个人也开始陷入昏迷之状。
蕊心按照柳拂缇的吩咐，麻利地端来热水，收拾地面，再去端药，虽动作上一点不乱，可面上却被吓得早就哭成一个泪人儿了。
柳拂缇眼睛胀胀的，怪异的是越到这种时刻，她越是哭不出来，除了胸口那阵发堵的惴惴不安感，反倒是格外冷静。
“蕊心，你叫大牛把这罐药送去别居，想来素心这样，凌朗那边也差不多，怎么说也要坚持到先生回来。”
柳拂缇一面扶起素心喂药，一面吩咐。
天还未亮，侯府上下已经有隐隐躁动了，这几日每天抬出去的人，一回比一回多，王管事早早起来料理，见春烟堂这边有了光亮，便过来一瞧，才知素心好像也要不行了。
王管事凄哀地捏着袖口，暗自擦了下眼角的泪，声音滞涩道：“夫人啊，咱们可怎么办才好，咱们府上已经算是沾染疫症较轻的了，还是每日每日地要往外抬人，更别提其他地儿了……唉，好在老太太和几房姨娘都暂且安然无恙，要是哪日老奴也病了，谁帮夫人收拾这烂摊子啊……”
柳拂缇被他说得眼眶发酸，在廊下拍了拍王管事的肩膀：“王伯，这个侯府没你不行，您定要照顾好自己，再给我一点时间，相信我……”
王管事叹息着点头：“老奴的命是夫人救的，全家老小也都仰仗着夫人过活，夫人需要老奴做什么，老奴就是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会去做。”
“有劳王伯了。”
“对了，好像二房那边也有人死了，昨个儿夜里就被抬走了，二房那好像还住着表小姐，如今二房举家回梁州，表小姐要是当日跟着回去，估计还能逃过京城这次疫症，唉，天意……”王管事摇头道。
柳拂缇闻言忙问：“陆杉可有事？”
“表小姐无碍，您交代过，各个院都得闭门，表小姐也老老实实在兰琼苑呢。只是她院里的人不听她招呼，好像染上不少，已经抬出去四五人了。”
柳拂缇在屋内踱步半晌，斟酌道：“你替我多照看她些，此刻她父母不在身边，一个人定会害怕。”
“是，老奴这就是去办。”
好容易捱到天渐放亮，张郎中才火急火燎地从外来府，一看榻上素心昏迷不醒，气若游丝的样子，脸色也顿时骤变，忙给她探脉。
柳拂缇立在榻旁，大气都不敢出，只紧紧盯着张郎中脸上的神情，试图捕捉异样。
幸好张郎中及时同柳拂缇小声说：“素心姑娘吐出的血，乃是体内积淤的病气，一直压着反倒不好，这样吐出来，方是初见成效。只不过……要知道素心姑娘会不会彻底好转，还要看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还会不会有异常反应，这两日夫人只管叫人照看就是，不必太过忧心。”
柳拂缇得到确切的答复，才长长舒了口气，欠身道：“多谢先生，我等实在不懂这些，这么晚把您叫回来，还请先生见谅。”
张郎中点头称：“我本也该留下，眼下看过妻儿，也可放心了，这些日子我会继续留在府上，夫人宽心。”
张郎中说得没错，素心虽在昏迷，可浊物吐出来后，脸色肉眼可见的转好，紧蹙的眉头也渐渐舒展开，见此，柳拂缇才算彻底安心。
天方见亮，柳拂缇困得哈欠连天，正准备小憩一会儿，陆杉却哭着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