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登上一辆废弃的卡车,对着他麾下聚集过来的士兵们,用清晰沉重的声音说道:
“士兵们!我们都听到了广播。我们都看到了这座城市正在经历什么,上级命令我们向那些同样穿着俄罗斯军服,甚至可能是我们邻居、兄弟的人开枪!为了什么?为了一个让我们饿着肚子,却告诉我们援军即将到来的谎言吗?”
他环视着一张张年轻而困惑的脸:“我,米哈伊尔·邦奇-布鲁耶维奇,无法在这样的情况下命令你们去屠杀可能只是想活下去的同胞!我提议,我们团,停止向起义部队的方向前进,我们就地构筑防御,但不是为了进攻他们,而是为了自保,让我们看看,局势究竟会如何发展,让彼得格勒的人民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让我们成为镇压的工具!”
他的提议,如同一声惊雷在团队中炸响。
短暂的沉寂后,是雷鸣般的响应,士兵们早已厌倦了无意义的战斗和饥饿,团长的话说出了他们的心声。
“停止进军!观望局势!”
的呼声在队伍中响起,他们自发地脱离了进攻序列,占据了街区的几个要点,摆出了防御姿态,枪口却不再指向起义军的方向。
督战队试图干预,但面对整个团的集体意志,他们退缩了——强行镇压,先死的一定是他们自己。
邦奇-布鲁耶维奇团的行动产生了连锁反应。
就像第一块倒下的多米诺骨牌,其他一些同样士气低落对命令充满怀疑的白军部队,也开始效仿。
有的完全停止了行动,有的则阳奉阴违,进攻变得软弱无力。
督战队系统在基层士兵巨大的沉默抵抗面前几乎瘫痪。
尤登尼奇接到这个消息时,暴跳如雷,他砸碎了手边能砸的一切,吼声几乎掀翻了指挥所的屋顶:“叛变!全是叛变!邦奇-布鲁耶维奇这个懦夫!我要枪毙他!枪毙他们所有人!”
但他心里清楚,他什么也做不了,城内的前线已经失控,他能够绝对信任和调动的,只剩下身边的近卫部队了。
伴随着部分白军开始观望,德米特里的水兵和安娜的工人赤卫队的压力立刻减少许多,原本岌岌可危的防线稳定了下来,他们甚至得以喘息,重新组织防御和有限的反击。
而更令人振奋的事情发生了。
在城市的另一个区域,一支原本奉命增援市中心战斗的白军骑兵部队,在其指挥官——一位名叫谢尔盖·马科夫的哥萨克大尉的率领下,非但没有向起义军进攻,反而在接近起义军阵地时,突然调转枪口,向附近一支忠于尤登尼奇的步兵部队发起了冲锋。
马科夫大尉骑在马上,高举着马刀,对着他麾下的哥萨克们和跟随的步兵喊道:“兄弟们!萨文科夫和尤登尼奇已经把俄罗斯带进了死路!跟着那群老爷们只有死路一条!这些起义的工人和水兵,他们至少敢为了活下去而战斗!他们找到了外援!跟着我,调转枪口,为了俄罗斯的新生,加入他们!”
这支队伍的临阵倒戈,如同在已经倾斜的天平上投下了一颗重重的砝码。
他们骁勇善战,瞬间冲垮了那支白军的阵线,并与德米特里派来接应的人员取得了联系,德米特里毫不犹豫,立刻将预备的红色臂章分发给马科夫和他的部下。
这些曾经的敌人迅速将臂章绑在左臂,转而成为了起义军最有力的生力军之一,他们的加入,极大地鼓舞了起义部队的士气。
战斗仍在继续,枪炮声并未停歇,但整个彼得格勒的战局,已经因为广播带来的心理冲击和白军内部的大规模瓦解与倒戈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起义军从几乎被碾压的困境,逐渐稳住了阵脚,甚至在一些区域开始了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