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阳昇收剑回身,眉眼间倒是少有的清明坦然,不见犹疑,“解释你是妖兽化人形,铸下杀业众多后为我所收服,而在化形时借我相貌,幻得人身?”
“彼时,我是否又该向世人解释,你是何妖兽化形?我,又为何留你性命?”
声声问辞,让秦钰无言以对,却是愁眉深锁,不知该如何应对。
见他如此,秦阳昇摇头叹气,长剑入鞘,不再授剑,反过问起秦钰近期课业。
在拜师大典后,新进弟子都已有了自己的抉择,弟子堂就不再开课授业。
秦钰暂代首席大弟子之位,帮大师姐管理内门散修弟子,要学的东西不少,近期除了跟着秦阳昇学剑,也常到大长老那儿接受教导。
大长老管着乾清门库房出纳,以及对外的联络友交,事务繁忙,往往是布置下功课,让秦钰自己去理,去悟。
秦钰因此跟汇宝妙界的弟子接触颇多,请教相应学问,完成大长老布置的课业。
秦阳昇不太管宗门事务,除非得门主拿主意的事。
但秦钰的课业,他是会过问的。
大长老没少借着这个机会,在给秦钰布置的课业里夹带私货,想让秦阳昇管点事,从而少摆弄他那阴阳罗盘,少在卜道费心,免得哪天又“因缘际会”,跑出宗门去招惹些因果。
那些事,秦钰不好拿主意,更不好代秦阳昇处理,就只能遂了大长老的愿,一一告知给秦阳昇。
秦阳昇听得头疼,却又无可奈何,干脆借着处事的机会,转移秦钰在流言一事上的注意力。
秦钰在旁学得认真,但眉间不曾解的结,显露放不下的心事。
太过一板一眼,诸事都要理个条分缕析,是秦钰的优点,也是秦阳昇为他担忧的点。
人情因纠缠不清而难断。
事事分得太过清明,容易落得无情之名,更易在试图理清所有不解事时,钻进死胡同,落了他人算计,陷自身于更深的迷惘与泥沼间。
秦钰说会细细体味他所说的“偶尔糊涂”,但显然并不解其味。
秦阳昇不得不停下手边的事,邀自己这固执的徒儿相坐而谈。
“人言纵可畏,但为人言而乱心,是修心不够。”
秦阳昇烹了茶,并未将秦钰放在稚童的位置,言辞间不见平素左右顾虑而生的寡断,闲适肃穆并存,显出与面相相合的薄情一面,“难不成,世人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了?”
“行走于世,顾虑他人境况而多有抉择,是常有的事。但若为顾虑他人而失了本心,只会落入他人为自己编织的罗网,使自己摇摆不定,为他人所左右。”
常顾左右而难决断的人,此刻却在教一个果断行事的人,不可为他人而乱本心,这着实有些矛盾,可现实却也明显。
看似优柔寡断的,心知肚明自己要什么,而不为外界对自身的侵扰而动摇;行事果决的,却困于不解的心境里,被外物乱了心。
秦钰不懂。
不懂教他有情的人,为何又教他无情;不懂顾虑他人与无失本心之间,什么才是界限与分寸;更不懂自己为什么那么在意世人对秦阳昇的评语。
相较而论,秦阳昇不在意那些虚言,他也不在乎别人如何议论自己。那么,别人说秦阳昇什么,他也理该将其视为过耳风,不必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