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从没见过谢景这副阴沉的面孔。
那双眼一贯是亮盈盈的秋水剪瞳,不是现在这般阴冷的、刺骨的、防备的。
路知泽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谢景从接到电话时就察觉到不对劲了。
在他和哥哥相依为命的这十年,谢景遇到了太多人,争遗产或是争他们抚养权的亲戚、为了追他哥跟谢景做朋友的同学、想追她哥但也不想嫁过来做“扶弟魔”的哥哥的大学校友、劝说哥哥去出国或是读研的老师,想把哥哥外派去国外发展的公司领导……
每个人嘴上说得好听,但心里想的都只有一句话:他们现在还小,感情深厚,等以后大了,娶媳妇了,就不会再这么黏着了。
但谢景偏不。
这么多人的争夺里,他依旧牢牢地把他哥攥在手掌心,一刻都没有松懈过。
路知泽凭什么认为他能改变?
“我爸妈和他爸妈烧成那样了都没能把我哥从我身边带走,路知泽,你算个什么东西呀?”
他声音轻得只剩下气声,却听得人心里发凉,“我这个人嘛,老天爷不赏脸,天生就是短命鬼的命,可是只要我还活着一日,就没人能从我手里把我哥抢走。现在你听懂了吗?”
路知泽这次是真的说不出话了。
他感觉身上冰凉。
远处,隐隐有车轮驶过的声音,他下意识回头,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不远处。穆山显手扶在方向盘上,透过车前窗望向他们的方向,他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谢景就已经倾斜了天平。
“我哥来接我啦,我走了。”
谢景往前走了几步,忽然想到什么,笑眯眯地转过脸来,“对了,我不喜欢分手了还做朋友,我的电话号码麻烦你删一下啦,拜拜!”
他语调那么天真,却说着残忍冷酷的话。
路知泽还沉浸在他方才说的那些之中,等到回过神来,谢景已经轻快地钻上了他哥的车。
只留下他一个人,失魂落魄。
·
谢景刚一上车,弯起的唇角就落了下去,面无表情地拧开矿泉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
穆山显静静地看着,等他喝完,才去拨开他额前挡眼的碎发。
“怎么了?气鼓鼓的?”
他明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也知道谢景为什么临时变卦不愿赴约,但偏偏要不知情地问。
说到底,就是想听谢景亲口说出的答案。
车内只开了一盏很暗很暗的灯,几乎看不清彼此的身影。可是谢景把脸转过来的时候,穆山显还是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的泪。
他忽然一把抱住穆山显,抱得那样紧,却又那样轻。他的肩膀和身体像一只被风吹动的昆虫,抖得厉害,可又无论如何也不离开栖息地。
“哥……”他趴在穆山显肩头,呜呜地喊着,像是很委屈的孩子一样,委屈到极致的时候,看到大人过来,反而是说不出话的。
穆山显环着他,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他一下一下地抚摸、顺着谢景单薄的背。
“哥在,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