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恩师,胡直。”朱翊钧手虚伸指了指旁边的胡直,笑容满面的说道:“你们师徒有七年没见了吧。”
万文卿抬起头,惊讶无比的说道:“先生?”
“你做得很好,为师十分欣慰。”胡直满是欣慰,他从广州坐了五天的水翼帆船,一上岸,居然罕见的晕地,这缓过神来,才觐见陛下,刚觐见,就被陛下给拉来看热闹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自己的徒弟邹元标,居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谢先生赞誉。”万文卿再次叩首,胡直是大儒,而且是讲良能良行致良知的大儒,教导这些弟子,十分用心。
“免礼吧,赐座。”朱翊钧看向了胡直,就是典型的儒学士的打扮。
胡直的心学和张居正的心学又不同,张居正认为这人只要肯知行合一,就能致良知,可是胡直认为,首先要有良能,才能有良行,才能致良知。
没有那个天分,就没有良行,做的越多,错的越多,认知就错的更多了,就不能致良知。
在这方面张居正更像保守的儒学士,讲究一个有教无类,而胡直这个学说的风格,就是救不了就直接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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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文卿,你真的要去做监当官吗?”朱翊钧对万文卿的选择,非常好奇。
大明的监当官制度,在南衙和各大市舶司开始试行,张榜之后,有些举人应征,万文卿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进士应征,朱翊钧还以为这些个进士们,万万不会脱下长袍去监察勾当。
“是。”万文卿想了想说道:“家里海贸,父亲早年弃儒从商,学生从来不觉得从商是什么贱业,学生其实挺擅长做买卖的,若是仕途不顺,学生就回去继承家业。”
开海的豪商都很有钱,而且吉安万氏,可是个开海的豪族,一个掌柜就握着十几条三桅夹板舰,万文卿家里有三桅夹板舰近五十余条,在电白、月港、新港等地,都有自己的产业,是不折不扣的豪族。
万文卿始终不认为皇帝和张居正的政令有什么问题,他们家富,江西人尽皆知,陛下也没为了钱把他们家给抄了,那松江孙氏是朝廷的走狗,他们万氏可不是,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陛下的信誉是极好的,不干那些天怒人怨的事儿,陛下才懒得理会你家里到底有多少钱。
万氏富得流油,没有被抄家,的确是站的正,骆秉良尽力了,万氏腚底下脏事也不少,但都够不上抄家的标准。
“你刚才和邹元标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去广东就是为了那点事儿?”朱翊钧神情复杂的问道。
“是。”万文卿根本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犹豫,回答极为果断,家里应有尽有,就喜欢这个。
“嗯。”朱翊钧只能说人各有志了,人家喜欢,大明又不禁止,只能随他去了,皇帝有点好奇的问道:“你为何不肯答应邹元标一起倒张呢?”
万文卿再次选择了直言不讳的说道:“太岳先生横强,邹元标这么说,让学生想起了西游记里的一幕,那九头虫对波奔儿霸说:你去干掉唐僧师徒。”
“学生才几斤几两,充其量就是个奔波儿灞,没那个能力,就不参与此事了。”
朱翊钧频频点头,看着胡直说道:“自知之明这个东西,是个好东西啊。”
都是胡直教出来的学生,但是差距十分的大。
胡直是犹豫犹豫再犹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面有不忍的说道:“陛下,臣有一个不情之请,给邹元标安排个边方垦荒的事儿吧,他并不蠢笨,现在就是迷了,一事无成,又不知道要做什么,去边方干几年活儿,就清醒了。”
朱翊钧敲了敲桌子,玩味的说道:“胡先生知行不一,总是宣扬着该放弃的时候放弃,没有天分就不要浪费精力,今日胡先生为弟子求情,略显不智。”
“毕竟是自己的弟子,耳提面命多年,老朽无能,教徒不善。”胡直背后升起了一层的冷汗,陛下年纪小,可是这手腕硬啊,这邹元标的知己,都是皇帝的人。
“胡先生既然开口了,那就送到应昌去垦荒吧,三年五载,必有结果。”朱翊钧思索再三,如此决定。
朱翊钧起了一念仁心,其实不复杂,因为在原来的历史线里,邹元标在天启年间,为张居正不断奔走平反,说:江陵功在社稷,过在身家,国家之议,死而后已,谓之社稷之臣,奚愧焉?
邹元标因为上奏说张居正被夺情不为人子被皇帝打断了腿,抱着一条腿为张居正平反,总归是贱儒的影子里还带着一丝的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