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元仪垂眸细读,忽然轻笑一声:“有趣的是这里。”
她指向野史中某段。
“正史说这位帝王在位百日,犯下千项罪名,其中最离谱的一条是‘搜刮民脂,铸殿奉鬼’。而仙门残卷里,恰好有‘青铜仙殿’的记载,说那殿宇耗尽国库,却并非为了享乐,而是用来布下聚财阵,滋养他修炼的古仙术。”
茶香混着旧书的霉味在空气中弥漫,刘醒非指尖敲击桌面的节奏渐渐加快:“红尘记载只说他贪财暴虐,却绝口不提修炼之事。仙门残卷又隐去了他帝王的身份,只说他是‘前朝遗贵’。但若把这两段拼起来——”
“一个做了百日帝王的修仙者。”
夏元仪接过话头,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借着帝王身份搜刮国库,实则是为了修炼所需。所谓的‘千项罪名’,或许大半是后人对他敛财行为的夸张记载,毕竟仙门之事,本就不该出现在正史里。”
刘醒非拿起残卷对着光看,纸页上“以财养道”四字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大云王朝的史书里,那位帝王被描述成荒淫无道的暴君,连死后都被骂作“贪鬼转世”。
可仙门记载中,他却是个以奇术驾驭财富的修行者,青铜仙殿更是被后世修仙者视为聚财阵的雏形,不少帝王的吉壤宝殿,其实都仿了他的布局。
“出入确实不小。”
刘醒非放下残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
“但也正因如此,才更可信。”
夏元仪挑眉:“哦?”
“你想,红尘俗世记史,本就只关心帝王是否勤政爱民,是否符合儒家伦理。他们看不懂青铜仙殿的阵法纹路,自然只会骂他劳民伤财。”
刘醒非指尖划过残卷上模糊的殿宇图。
“而仙门向来不屑于沾染俗世权位,记载时隐去帝王身份,只关注他的修行路数,倒也合理。”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夏元仪点起烛火,火光在书页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她将野史与残卷并排放好,两处关于“铸殿”的记载在烛光下遥遥相对,仿佛跨越千年的呼应。
“这么说来,王尸古就是那位百日王侯无疑了。”
她轻声道。
“红尘记其形,仙门录其神,本就不是一路记载,自然会有出入。若是真的一模一样,反倒像是后人刻意编造的了。”
刘醒非望着烛火中跳跃的光影,忽然想起周整提到王尸古时那讳莫如深的神色。
或许这位铁冠道门的门人早就知道真相,只是红尘与仙门的界限,本就容不得太多直白的解释。
所以,还是孙春绮杀他杀早了。
“毕竟这世间事,从来都是各说各话。”
他端起茶杯,与夏元仪的杯子轻轻一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散开。
“能从字缝里找到真相,才更有意思,这正是考古的乐趣,不是吗?”
烛火摇曳间,两张纸上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百日王侯的贪暴与古仙术的玄奥在夜色中交织,渐渐拼凑出一个被历史尘埃掩埋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