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大爷半眯着眼睛,慢悠悠的搭话:“是不是觉着特像斯文败类?”
凌平知道这种懒散其实是葛大爷的习惯,演戏之前存一下状态,就像是蓄力放大招一样,在片场再把这股子精气神爆发出来,所以也没觉得对方拿大或是不尊重自己。
要问葛大爷在他心里是什么形象?
胆小,懒散,狡猾……凌平甚至可以说出一堆缺点,但就那种处事不惊,情绪稳定,以及独特幽默与高情商,又是一个老艺术家极其难得的闪光点。
凌平笑了:“葛大爷,您现在这么高的艺术成就,不得端着点儿?天天学年轻人自黑,这合适吗?”
葛大爷只是淡淡一笑:“端着多累啊?人的精力就那么多,戏里已经磨去了一大半,平时再不学着怎么当一个正常人,哪天够不着地了,掉下来肯定摔死!”说完,他就从侧着身子变为平躺,摆了个标准的葛优瘫出来。
“小凌啊,你现在都那么成功了,会觉着平时累吗?”
凌平想了想,道:“那种感觉不知道怎么说,有时候很紧绷,就像走钢丝一样,生怕不小心摔死。但有时候又很松弛,觉着钱够用就行,恨不得马上退休,享受生活。”
葛大爷眼睛睁开一条缝,瞧了一眼凌平,道:“这便是得失心在作祟,就像赌徒一样,赚够了一百,还想赚一千。就像圈子里总有人把艺术看的太神圣,觉得不进则退,艺术家就该处在云端,供人瞻仰。时间长了心理就会失衡,变得患得患失,这样的状态一旦侵到骨子里,是演不好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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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平皱眉道:“那您觉得应该怎么做?”
葛大爷没回答,只是懒洋洋道:“其实我也不是科班出身,更没有什么方法和技巧,这么多年演戏就一招——学着怎么当一个人!”
“演一个人?”凌平喃喃一句,不是特别懂。
葛大爷轻笑一声,道:“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但最终还是要落地才行。就像你演的大根一样,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有各种情绪与心思,无非把某一处放大,可回归本质,他还是复杂的……”他喝了一口水,继续道:“孤立的人格是不成立的,把角色当成一个真实的人,学着成为他,抛开节奏、情绪、技巧那些,这戏啊……就能打八十分……”
凌平心里猛震,他回顾往昔,一路走来,无论张艺某、章子宜或者刘德哗那些人,传授方法时,从来都是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就像人生病了去医院,得先做完各种检查,确诊病情,然后才能对症下药。
而葛大爷这种,就颇有些形而上的感觉了,类似于古代的中医,也不讲什么病毒、细菌之类的,从改变外在转变为锻炼内在,好像说不出个所以然,偏偏就是能把病治好。
先不说两种方法谁好谁坏,至少凌平心里是肃然起敬的,特别是葛大爷这种把压箱底的绝活都倾囊相授的做法,放在古代自己都得执师礼才行。
“葛老师,您那边准备好了吗?”
凌平嘴巴动了动,刚要说点什么,忽听外间剧务喊了一声,接着葛大爷的身子就往前一挺。
凌平赶紧收了话,跑过去扶了一把,帮着葛大爷坐起身。
“行了,到我的戏了,咱们抽空再聊。”
“诶,好,下回我带点好酒,咱们一起喝点。”
葛大爷摆了下手,耷拉着眉眼,道:“这不馋我呢嘛,喝不了,妈的高原反应一直丫不见好!”
凌平哈哈一笑:“等咱回京城再喝?”
葛大爷突然贫嘴起来:“哎呦,那我可要喝罗曼尼康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