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地,百官一片附和。
“是极!”
“人心本虚,何堪如此审逼?”
“此法若行,恐伤忠良之士心!”
朱元璋的眉头紧锁,手中竹杖敲击殿砖,声声如雷,却迟迟未下断语。
朱标立在一侧,脸色微白。他虽是太子,却年轻稚嫩,见满朝争执,心中焦灼,偏偏不好出声。
此时,朱瀚缓缓上前,声音并不高,却直入人心:“杨尚书言之过重。心棚之法,初意为解纷,不为审狱。若有人借此害人,不是‘法’错,而是‘人’贪。”
“王爷!”杨宪冷笑一声,“您在南市立棚,或许一时有功,可如今已传至各坊各衙,甚至学宫、书院。有人以‘心照’之名,迫学子在板前立誓,若不敢照,便逐出门墙。请问王爷,这等‘逼心’之举,还是‘善法’吗?”
殿上顿时一片喧哗。
朱瀚心中暗沉。他料到有人会曲解,却没想到竟快至如此。
所谓“照心”,竟被士绅、学宫用作掌控人心的工具,逐渐演化成新的枷锁。
“杨大人。”朱瀚缓缓开口,“我问你,法可审罪,理可断事,心可问己。可若把‘问己’变成‘审人’,那便是反了根本。此非法之过,而是乱法之人该治。”
“空言无补!”杨宪冷声道,“既如此,王爷敢否立下誓言:凡京城‘心棚’,若再有一处沦为‘逼心’,便由王爷亲自拆毁?”
殿内气息陡然一紧。
朱元璋的眼睛冷冷落在朱瀚身上,既似在考量,又似在逼迫。
朱瀚心底一声冷笑——这是杨宪的手段,明知“棚”已被滥用,却要逼自己背负后果。
若应下,等于替天下“假棚”背责;若不应下,便是自己心虚,意图“纵民”。
他缓缓抬头,目光平静:“本王敢立此誓。但有一言:凡‘假棚’,非我之法,必毁;凡‘逼心’,非我之意,必惩。若有人仍以此中诡计害民,本王不止拆棚,更要拆人。”
这句话掷地有声,殿内一时静极。
朱元璋忽然大笑,竹杖一拍:“好!有胆气!既然如此,朕命你三日之内,清查京师内外所有‘心棚’,真者留,假者毁,滥者诛。三日之后,若仍有遗患——朕先责你!”
“臣弟领旨。”朱瀚俯身一揖。
夜幕沉沉,风声猎猎。
朱瀚回到王府,灯下独坐,案几上摊开一卷纸,上面写满京师大小坊巷的心棚所在。他心中沉思——此事已超出初衷。
所谓“心棚”,原为化解纷争之用,如今却被权臣士绅拿来试探人心,逼迫士子。
若任其发展,终将演变为“心狱”——以人心为罪证,人人自危。
“叔父。”朱标匆匆而入,神色忧切,“今日之事,我听得心惊。难道他们真敢以‘心’为狱?”
朱瀚抬眼望他,目光复杂:“人心若被恐惧所控,比铁牢更难挣脱。你要记住,世上最险恶的枷锁,不是刑具,而是‘名分’与‘畏惧’。一旦‘照心’成了别人手里的刀,那便是真正的牢狱。”
“可我们该如何破?”朱标声音压低。
朱瀚缓缓道:“明日开始,拆棚。”
“拆棚?”朱标一怔。
“对。”朱瀚目光冷峻,“不拆,天下人只见‘逼心’之害;拆之,才显我朝廷守‘真心’之意。记住,这一仗,不是拆木板,而是拆人心里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