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犹豫片刻,还是伸手摸上了绳子。
红绳在夜雾中有点潮,掌心一贴上去,凉意顺着指尖滑入手心,像是被什么悄悄接走了一些燥气。
他心里一怔,刚要收手,却被朱瀚淡淡一句:“停半寸。”
他愣住,手没立刻收,反而心跳慢了一拍。
朱瀚环视四周:“你们一路风尘仆仆,各有苦劳。但城门之外,不是比谁喊得大声,而是要量得出各自的路。你们背的、挑的、扛的,不一样。夜里雾重,若一拥而上,撞了,毁的是你们自己的力气。”
众脚夫面面相觑,有人心头渐渐平静下来。
朱瀚挥手:“都来,摸绳。摸完,再说谁先谁后。”
几十人,依次上前。
有人粗手粗脚,却在摸绳那一刻慢了下来;有人本来嚣张,到红绳前竟无声无息。
夜雾像一口慢慢张开的锅,蒸出了人心里的气。
朱瀚负手而立,问:“你们各自报来——一路上,谁走的里程最远;谁挑的货最易坏;谁背的东西最重。”
众人此时已不再争吵,一个个开口。有人说:“我从徽州来,两百里。”
有人说:“我挑的是盐,潮一潮就坏。”
又有人说:“我背的是铁器,一担一百斤。”
朱瀚点头:“远的先,易坏的中,重的殿后。夜里入城,前者轻快,中者稳重,后者护持,不许乱。”
“那如果有人抢呢?”先前那人不甘心问。
朱瀚冷冷一笑,指着红绳:“这绳摸了,就是城门的律。谁越,谁心乱。心乱之人,自己先出错。”
他话音刚落,忽有一个年轻脚夫不信邪,猛地想从侧边绕过,一脚踏进雾里,没想到石板下是湿滑青苔,脚下一空,“噗通”一声摔进了旁边的水沟,混身湿透。
众人愣了半刻,随后哄堂大笑。
朱瀚淡淡道:“城门夜行,最怕心急。你这一摔,便是‘乱’的样子。”
队伍自此安静下来,依照他定下的顺序,列成三行。
雾中,脚步声整齐又不慌乱,像一支夜行的队伍,穿过城门,顺着石板路渐行渐远。
朱瀚看着他们背影,忽然转头,对身侧的朱标轻声道:“你记住了,这不是绳子管人,是人心自定。”
朱标眼里闪着亮光,郑重地点头。
翌日清晨,宫中传来急召。
朱元璋在奉天殿召见,神色颇为深沉。殿中站着几个重臣,神情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