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小童把桌案搬得“哐当”响,掌事的猛然回头:“轻点!”
“借过。”朱标带着李遇和顾辰穿过人群,站在戏台边的架子后。
台上有人踩步,木板“笃笃”应和。顾辰竖耳:“他们脚下也有‘停’。”
“有。”一个细细的女声贴在他们背后。
三人回头,一个细眉细眼的女子站在木柱边,衣裳未换,脸上上了一半白粉,左眼的眉只画了半截。
她把手指伸到唇边,“嘘。待会儿我出场,你们听——我们的‘慢板’,就是你们的‘缓’。”
“你们也用‘板’教步?”朱标惊讶。
“我们靠脚吃饭。”女子笑,“脚一乱,嗓子也乱。你们的红绳挂在门口,我们把红绳挂在心口。你看——”
她轻轻抬脚,脚掌贴着木板,先是一个极轻的擦,像把尘拂开,然后脚跟落,脚尖点,腰背一收,袖子才慢慢翻出去。
她没唱,却像唱了一个“咿——呀”。李遇看得愣住,忍不住轻轻在胸前落了三下。
“你叫什名?”朱标问。
“我叫素芝。”女子笑,拿袖子挡了挡半边脸,“我娘说我笑得像地里的芝麻花。”
“你们今日唱什么?”顾辰问。
“《挑帘》。”素芝看了眼台上的鼓,“掌板的今天嗓子压着,说要我压一压他的拍。我出来时,会把袖翻慢一点,让他跟我慢。”
“你也‘带人’。”朱标道。
“带人,才有戏。”素芝偏头,“你们门上的鞋,也是戏。”
“戏?”李遇轻轻重复。
“所有人都在画自己的路。”素芝说,“你们挂鞋,我们挂袖。都是让人一眼看见——今日谁走稳了。”
她话音未落,台上敲起引子。
素芝提裙登台,三人侧耳。
她第一步落在台板上,板声不是响,是一口气被木头吸进去的那种“咕咚”。
第二步在袖里,第三步在眼里——她眼角一挑,台下便静一层。
李遇的手指在胸前,轻轻、轻轻地落,竟跟上了她的板。
“你心里有她。”朱标笑着咬了咬牙,“不要怕。”
“我不怕。”李遇的眼睛亮,像注了水的黑曜石。
一折唱罢,素芝从后台绕出,汗从鬓边落下:“你们的拍子,好跟。”
“你的板子,好看。”顾辰道,“我们借去一半。”
“借。”素芝大方,“你们明日在台下站一站,我带你们三步。”
他们约好明日。离开戏台时,日头已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