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鞋。”小木匣里多了几双小孩子的鞋,还有两双缝得很细的女鞋,鞋尖绣一朵风样的小花。
白簪抱着红绳从廊下出来,兴冲冲把一头系在门额柱上,一头拉到巷口的槐树,勒个活结,正要退,石不歪一巴掌按住:“你系太高,孩子摸不着。”
“哦。”白簪忙把绳头往下一挪,“这样?”
“再低一寸。”石不歪眯缝眼,“人摸得着,心就记得住。”
不多会儿,李遇抱着鼓来了,顾辰提着几块小木板,其上只画了一条细线。
王福拎着一只小凳,气喘吁吁:“我先站在红绳旁边,谁要摸不到,我就把凳子递过去。”
“好。”朱瀚从院里出来,衣衿半系,语声温,“今日不急走。先摸,再站,再走。谁心里有事,先在门口摸一摸红绳。”
他话音落下不久,城里的晨声铺开。
第一批人沿着巷口涌来,有挑担的,有卖面饼的,有清早去井台打水的妇人。
红绳前,自然就排起了队。孩子们仰着脸抢着摸,个小的够不着,就踮脚;再够不着,王福把凳子递过去。每个人指腹一沾红绳,眼神仿佛都稳一稳。
“王爷。”一个低哑的声从队尾传来,“摸一下,就能不慌?”
朱瀚循声望去,是城内老夜巡,那张瘦骨嶙峋的脸在晨光里像刀刻,眼尾有多年不睡整夜的红丝。
他手里提着一只敲木梆的小棍,手背青筋突起。
“摸一下,是记得不慌。”朱瀚走过去,“你夜里走惯了路,脚下稳,心也稳。白日里人多,心难免乱。摸一下,把夜里的心带到白日里。”
老夜巡沉默一息,把手按在红绳上。
他指腹粗糙,绳纤维被磨得微响。
他收回手,眼睛里像是把多年暗处的光从心底捞上来:“我明白。”
“你教大家夜里的步。”朱瀚忽道。
“夜里的步?”老夜巡眨了眨眼,像在掂量,
“我们夜里走,第一步听风向,第二步看影子,第三步看耳朵。风往哪边吹,影子就往哪边跑,人往另一边错一寸;耳朵听到狗叫,脚步要提前放轻,免得吓人。”
“好。”朱瀚点头,“你站红绳另一头,谁走夜路,就让他先学你这三步。你只说这三句,不要多。”
老夜巡应了,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让人自然跟的劲。
队里有几个做夜活的,立刻被他招呼到一边,照着学。
门内,顾辰的小木板很快派上用场。
一个十二三的朱标站在板前,眼里犹疑,脚尖在细线上颤。
“跨过去。”顾辰在他耳边道,“不要看线,看你的脚。”
朱标牙一咬,跨过去了。
他忍不住回头看那条线,终于笑出声:“我以前总觉得这条线很高。”
“你把它踩低了。”顾辰笑,“明日你来,再踩低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