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华灯织就的繁华囚笼之下,高槿之熟练地系好龚思筝递来的领带——一条深蓝色,带有几乎看不见的暗纹,价值不菲,如同一个无声的标签。镜中的他,西装革履,面容修饰得一丝不苟,眼神却空洞得映不出任何光亮。又是一场他必须出席的“表演”。
酒会设在市中心顶级的酒店宴会厅,水晶灯的光芒流泻而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龚思筝一入场便成为焦点,她自如地周旋于各方名流之间,笑容得体,言语精准。高槿之如同一个精致的挂件,被她带在身边,适时地微笑、点头、握手,偶尔在龚思筝的眼神示意下,替她挡掉一杯酒,或接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龚总,这位就是高先生吧?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呐。”一个略显肥胖、手指上戴着硕大翡翠戒指的男人端着酒杯过来,目光在高槿之身上逡巡,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意味。
“王总过奖了。槿之,这位是宏达地产的王总,我们未来的合作伙伴。”龚思筝笑着介绍,指尖在高槿之的手臂上轻轻一点,暗示他表现。
“王总,您好。”高槿之伸出手,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
王总用力地握了握他的手,笑声洪亮:“好!小伙子精神!龚总好眼光啊!不像我家里那个,就知道买包逛街,哪像高先生,还能在交通集团担当重任,听说还是技术骨干?”
高槿之心中一凛,龚思筝连他工作上的细节都当作谈资向外人炫耀,或者说,是作为一种展示——看,我掌控的人,并非徒有其表。他感到一阵屈辱,只能含糊应道:“王总谬赞了,只是做好本职工作。”
“谦虚!年轻人谦虚是好事!”王总拍拍他的肩,凑近了些,声音压低,带着酒气和一丝暧昧,“龚总可是把你夸上天了,说你是她的‘福星’,帮了她不少‘忙’呢……”
高槿之的身体瞬间僵硬。那个“忙”字被咬得格外重,显然意有所指。他感到龚思筝的视线落在他侧脸,如同针尖般刺人,是在观察他的反应。他强迫自己扯出一个微笑,没有接话。
龚思筝适时地插话,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了地产行情,仿佛刚才那段对话只是无心的调侃。但高槿之知道,那是警告,是提醒,是时时刻刻在告诉他,他早已泥足深陷,并且被牢牢地绑定在她的战车上。
他去取酒时,经过一群正在闲聊的人,隐约听到了“许兮若”的名字。他猛地顿住脚步,心脏几乎跳出胸腔,下意识地隐在一根装饰柱后。
“……听说她最近在跟进那个跨市联运的工作?挺拼的啊那姑娘。”
“是啊,不过好像遇到点麻烦。上次报上去的数据好像出了些岔子,被上面打回来重审了。李处那边有点不高兴。”
“年轻人嘛,难免出错。不过她那性格,较真得很,估计正没日没夜地核对呢。”
“唉,也是。不过听说她之前和高槿之……呃,就是现在跟着龚思筝的那位……有过一段?这世界可真小。”
“嘘……小声点,别瞎议论。干活干活……”
谈话声渐渐远去,高槿之却如同被钉在原地。许兮若工作遇到了麻烦?是正常的困难,还是……龚思筝已经开始暗中动手脚了?那个“数据岔子”会不会就是龚思筝口中“更彻底的解决方案”的序幕?用工作失误来打击她,甚至构陷她?一种冰冷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他原本以为时间还够,可以周旋,但龚思筝的耐心显然比他想象的更有限,手段也更防不胜防。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龚思筝身边,脸上的表情想必没能完全掩饰好。龚思筝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直到与一位银行高管寒暄完毕,才借着整理他领带的动作,在他耳边轻声细语,语气却冷冽如冰:“收起你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别忘了你现在在哪里,该做什么。再让我看到你因为不相干的人失态,后果自负。”
高槿之垂下眼睑,将所有翻腾的情绪死死压下去:“对不起。”
酒会终于结束。回程的车上,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龚思筝闭目养神,手指轻轻敲打着膝盖,忽然开口:“看来给你的‘自由’,让你有些忘乎所以了。”
高槿之心头一紧:“我没有。”
“没有最好。”龚思筝睁开眼,目光锐利,“许兮若那边,你那种温吞水的approach让我很失望。我需要看到实质性进展,而不是永远‘需要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