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槿之的心脏越来越沉。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是一个以艺术为幌子,进行非法资金流动甚至是洗钱的圈子。而他,这个对艺术一窍不通的“助理”,这个被龚思筝精心包装后推出来的人,就是那个最显眼的“幌子”!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缩写。
一个看起来像是海外归来、穿着定制西装的男人正对龚思筝和李总低声说:“……‘K。p。’那边的尾款要尽快处理,新的‘艺术品’已经准备好了,但之前的‘风险’评估需要再过一遍,最近风声有点紧……”
高槿之的呼吸骤然一窒!K。p。!他猛地想起龚思筝之前提到过的“资金链”和“风险”!他竭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敢露出丝毫异样,但耳朵却竖了起来,试图捕捉每一个字。
龚思筝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轻轻点头:“我知道。下周我会亲自处理。新的‘策展方案’准备好了吗?需要看起来天衣无缝。”
“差不多了,细节还需要和几位老师敲定一下,确保‘叙事’完整。”李总接话道,他瞥了一眼旁边看似在欣赏艺术品、实则竖着耳朵的高槿之,语气顿了顿,笑容依旧和蔼,却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意味,“Gong,你的这位‘助理’很有耐心嘛,一直安安静静的。”
龚思筝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暗示,她侧过头,对高槿之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温柔笑容,声音却微冷:“槿之,去那边帮我拿一杯香槟过来好吗?有点口渴了。”
这是支开他的命令。高槿之心中一凛,知道自己刚才的专注引起了怀疑。他立刻低下头,应道:“好的。”然后转身朝着餐台走去。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K。p。!他终于又抓到了一个碎片!虽然依旧模糊,但已经足够印证他最坏的猜测!这个发现让他恐惧,却又奇异地激起一丝微弱的、反抗的火花。
他端着香槟回来时,那几个人已经停止了刚才的话题,转而谈论起一位着名艺术家的市场行情。龚思筝接过酒杯,指尖在他手背上若有若无地划过,眼神深处藏着一丝冰冷的警告。
聚会持续了将近两小时。高槿之像个提线木偶,经历了他人生中最漫长、最煎熬的一场表演。他被迫吸收着那些充满暗示的信息,还要装作全然不懂,同时承受着那些审视的、评估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悯或轻蔑的目光。
终于,龚思筝似乎达成了所有目的,准备离开。她和几位核心人物一一告别,笑容完美。
坐回车里,隔绝了外界的一切,高槿之感觉自己快要虚脱。手腕上的名表沉重得仿佛要压断他的骨头。
龚思筝却没有立刻让司机开车。她坐在昏暗的车厢里,沉默了片刻,然后忽然轻笑一声。
“怎么样?今晚的‘艺术’氛围,还喜欢吗?”她侧过头,看着高槿之,眼神在黑暗中闪烁着莫测的光。
高槿之喉咙发干,他不敢回答喜欢,也不敢回答不喜欢。
龚思筝似乎也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她自顾自地说下去,声音轻柔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看到了吗?这就是你现在所处的世界。光鲜,华丽,价值连城。但每一件‘艺术品’背后,都可能藏着你看不懂的价格和风险。”
她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抚摸着他手腕上的表盘:“而你,我亲爱的槿之,你就是我最得意、也是最脆弱的那件‘艺术品’。你要好好扮演你的角色,保持你的‘价值’和‘安静’。”
她的手指缓缓上移,猛地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之大让他感到疼痛:“记住,你已经被打上了我的标记。无论身体,还是时间。”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那块表。
“别再让我发现你有任何不该有的‘好奇心’或者……‘怀念’。”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毒蛇吐信,“否则,‘消失’的将不仅仅是你。我有很多种方法,让那些你在乎的、或者你在暗处偷偷看着的人,体会到比你现在所经历的,更深、更彻底的绝望。相信我,那绝对不是你想要的。”
她的话语像一把淬毒的冰锥,彻底击穿了高槿之最后的心防。她不仅用他自己威胁他,更用许兮若的安危来掐灭他最后一丝妄念!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再次将他吞没。他仿佛看到那片巨大的、名为龚思筝的阴影,不仅笼罩了他,其黑暗的触角,正狰狞地伸向他唯一仅存的光亮所在。
他瘫在座椅里,脸色比刚才在聚会场上更加苍白,眼神彻底黯淡下去,如同被吹熄的残烛。
地狱,果然不止一层。而他,正在坠向那最黑暗的、连思念都被剥夺的底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