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好一切事宜,自金銮中走出时,内侍们清扫过的殿庭已然覆雪三寸,紫衣大伴先一步出宫去唤诏户部中人,李昭渊独自踏雪行在这巍峨的宫城,垂下的剑眸漆黑中依旧透着思虑,留下一串无名脚印。
大炎实在太大,任何政策任何政令的制定与下达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明日之后,大炎十四洲,亿万黎民都将扛在他的肩头,所以他一切举动都必须三思而后行。
如此想着,已行至东宫殿前的李昭渊忽地借着九龙山势居高临下的瞥向了那名为相国府的地界,那里如旧灯火通明。
“。。。也不算全扛在孤一个人肩上了。”
盯着看了数息,他留下一声轻叹,缓步走入了东宫,等待着诏来议事的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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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景四十八年,二月初五,大炎新皇登基前夜,这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礼部下属的官吏们便开始在大街小巷中奔走,逐步撤换下满城挂孝的白绫,为明日新皇的登基大典做准备,原本取缔暂停的青楼楚馆,酒肆赌坊也尚未开业,但却有不少忠君之人聚集在私宅中为那新皇举杯。
只是寻常百姓看不见的地方,有无数禁军精锐皆严防警惕这一切可能发生变故,也有无数藏于暗处的眼眸闪烁着兴奋与激动。
当受诏而来的户部官员离开东宫之时,时间已至深夜,伴着自黑天上落下纷扰的雪,站在东宫门前,李昭渊黑寂的眼眸难得的闪过了一抹笑意。
由先皇与许相开启的嘉景朝治为他们这些后来者留下了一大笔财富,这笔财富既是是庞大的物资基础,亦是这些朝堂臣子。
无能的酒囊饭袋,世袭勋贵在这场浩荡绵延的中兴之治里被边缘化,朝上所剩的臣子绝多数都是有着真才实学的技术官僚。
目送着这些臣子消失在朱红宫墙的拐角,在这登基的前夜,结束了作为太子最后一日政务,李昭渊开始漫无目的的漫步在这覆雪的宫城。
今日之后,上一代的爱恨情仇都如过眼云烟般在这幽邃宫城内消散,他要最后去看上它们一眼,可走着走着思绪又不自觉的回到了那些繁杂的政务上。
即便朝堂未来的战略基调已然被他敲定,即便一切都在朝着他的规划前行,但却仍有着一个巨大变数令他如鲠在喉。
相国府。
他所规划的东西从根底上来算都是那父皇留下的遗产,皇相之间关系虽然有所进展,但相国府的处置依旧是一个巨大的问题。
李昭渊准备延续上一代的计划,在这场对宗盟的战争中,逐步将整个相府纳入到朝廷的体系中来,加紧双方联系从而提高军队战力,再于战后进行高层的博弈斗争,避免爆发二次内战。
想来许长天也是默许了这个方案的,毕竟正是他在过去一月中的让步,令皇相两党有了一个初步融合的可能。
用黑鳞军为媒介,以封侯拜相的形式逐步将许家那一批潜藏在暗处的内臣封为大炎的臣子。
他登基后所携的新皇之势便应当是第一个窗口期。
今日晌午遣去相府内侍也传达了他的旨意,明日登基大典,许长天这汉王可携两幕僚随行,届时可借机封赐一两个爵位维稳,但官位这方面必须慎重。
这代表着行政权。
虽然在实际的暴力面前,这些官位代表权力都显得可有可无,但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只要未来皇相合作注定要在朝堂这个框架下进行,占据朝堂大义便能握紧行政权,以下发政令的形式抽丝剥茧,温水煮蛙般的步步削减相府的权力。
当然,即便有了大义,想要获得实际的东西还是落实到战场,以对宗盟的战功来封赏才能令那些相党信服,所以皇族军队的改制必须要尽快提上议程。
飒飒。。。。
思忖着未来之事,
不知觉间,李昭渊漫步到了金銮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