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钊命郡兵发起了进攻,这些天来双方交战不断。王钊的郡兵死伤惨重,几大吴郡大族守住了庄园直到现在。
夕阳西下,初冬的风微冷。
顾谦陆纳朱腾等人下了碉楼顶部,来到内部下层大厅之中。仆役上了酒饭,众人一边吃喝,一边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东翁,我等已经坚守十余日了。看起来王钊似乎并不死心,恐怕还要进攻。不知道东翁和诸位怎么想,是否该想想办法了。”
陆纳沉声问道。
朱腾呵呵笑道:“陆老弟,你担心什么?咱们这里囤积了大量粮草物资,别说十余日,守个三年五载也不打紧。王钊那草包,能奈何得了我们么?”
陆纳喝了杯酒,正色道:“朱翁,我不是担心。我们自然是不惧什么,我们三个老骨头,加起来两百多岁了,怕的何来?死了也不怕。我所担心的是外边的情形。李徽在徐州起兵进攻京城,也不知道战况如何?我们被困在这里,也不知道外边的消息。我最担心的其实是桓玄会派兵马前来。之前义兴郡的消息不是说,那桓嗣率数万兵马南下么?若他们抵达吴郡,此处是断然守不住的。我们几个的老骨头死了不足惜,我们吴郡大族数百族人可都要遭殃了。这才是我最担心的事。”
朱腾听陆纳这么说,喝了口酒点头不语。
顾谦呵呵笑道:“陆兄之意,该当如何?”
陆纳道:“我的想法是,是否应该派人出去探知消息,或者是送信给李刺史,请他们派人来接应我们离开吴郡。趁着王钊的郡兵败退,今晚派人去求援。不能全部困死在这里。”
顾谦沉吟片刻,缓缓道:“陆兄,你认为我们的生死和弘度的大军攻城哪个重要?”
陆纳道:“此言何意?”
顾谦道
:“如今李徽率东府军讨逆,
兵临京城之下。双方恐正激战酣畅,
胜负就在一念之间。而李徽的胜败,干系着天下千万人的生死,干系着大晋社稷能否存续。你认为,这种时候应该让他分兵来救我们这几个老骨头么?祖言,你可不是不知大局之人。”
陆纳苦笑道:“我焉能不知道轻重之分,我也只是为了咱们的族人着想。以我的看法,必会有桓玄的兵马前来增援,我怕我们抵挡不住,所有人都死在这里。”
顾谦微笑道:“祖言兄,死便死了,又怕什么?你陆氏子弟在徐州扎根,朱翁的儿孙皆为徐州官员将领,我顾氏子弟也有多人在徐州。我江南大族各家都有子弟在徐州,我们就算死在这里,又怕什么?各家血脉可没有断绝。可是一旦李徽战败,所有人都要死。这笔账可要算清楚。我们不能让李徽他们分心,管他来多少人,咱们守的一时是一时便是。能多守一时,多杀一兵,便也算是我吴郡大族给徐州的助力。祖言兄,你说呢?”
陆纳点头叹道:“说的也是。此刻确实不能够让东府军分心来救援我们。是我一时糊涂了,二位莫怪。”
顾谦呵呵笑道:“我们这些人数十年的交情,怎会怪你。祖言兄其实也是好意。但是目前的情形之下,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
陆纳点头。朱腾在旁笑道:“莫说那么多了,喝酒,喝酒。多喝几杯,睡个好觉。明日估摸着王钊那厮又要来滋扰了。今晚我来当值,你们两位好好的歇息。特别是谦之,这些天,你几乎夜夜不睡,人都瘦了一圈了。天气渐冷,你衣着又单薄,都开始咳嗽了。我可提醒你,咱们可都是古稀之年,不是年轻小伙子。别没被这帮龟孙子杀了,自己倒是累死病死了。既然决定死守,便要从长计议,不能太辛劳。”
顾谦呵呵笑道:“多谢提醒,听你的便是。喝了这壶酒,我便去睡觉。”
……
夜半时分,大地一片安静。北风在田野上掠过,枯草似乎不堪霜寒,抖动呜咽。
黑暗之中,无数的黑影从吴县县城方向想着顾氏庄园慢慢的移动,他们缩着脑袋,佝偻着身体。鬼鬼祟祟的样子活像是初冬时节在田地里偷偷出来寻觅散落稻米的鼠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