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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恕(第6页)

妈说了,咱们是什蒲第一批住上小区楼房的,她可骄傲了,所以,咱得给妈留着。

庾晖没动静,只是埋头把碗里的饭扒干净,放下筷子,说,行。

庾璎又说,我以后不想再去姑姑家了,她今天给我打电话让我们去吃饭,我说我不去,我以后都不想去。

庾晖这时拧了拧眉毛,他觉得他有必要跟庾璎好好说道一下,那是亲姑姑,没有对他们藏任何私心的亲姑姑,那家人给的赔偿,白事的礼金,但凡过手的姑姑都一笔一笔记得清楚,全都交在他手上,还让他们以后直接去家里住,她来照顾。做人不能是非不分,不能恩将仇报。

可庾璎突然就甩了筷子砸了碗,然后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哭。

事情出了以后,庾璎其实没有这样反应剧烈过,她甚至都没哭过几回,像是早把所有情绪都掏空了,就剩一层皮,但她说起姑姑,那层皮突然鼓胀起来,并露出密密麻麻的皲纹。

庾璎哭着说,我受不了姑姑看我的眼神。

她好像在透过我看爸爸。

庾璎终于说出自己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她哭完了,又变得很平和,但这份平和让庾晖更害怕。

“她说,她觉得这件事儿归根结底是怨她,家里亲戚没人怪她,是考虑到她还是孩子,而且走了的是她亲爸亲妈,知道她也难过,不能多怪罪。但是别人不怪罪她,她自个儿不能不怪自个儿。”

庾璎说,她没脸再和家里任何一个亲人见面,没法再到别人家里去,道道眼神落在她身上,她都觉得像鞭像刀,打得她抬不起头,捅得她满身是洞。

我能共情庾璎,却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我很惊讶地发现,很多事情在慢慢闭合,犹如一个巨大的圆圈在收拢,庾璎责怪园子不该信命,她其实才是那个最能拿命当说辞的人,她劝慰李安燕不要太极端,太固执,其实她比谁都要极端,比谁都要固执。

“她认死理儿,”庾晖说,“她认定的事儿,没人劝得了她。”

我说,庾璎也是这样说你的。

我早发现庾璎是这样的人,不但如此,我还记得庾璎说这是家族遗传,说庾晖也一样,又轴又倔,只相信自己心里的那一套东西,只会按照自己的逻辑前进,别人说什么都没用。

“那她是胡说八道,”庾晖说,“我跟她不一样。”

的确是不一样的。

庾晖的确不是个会信命的人,他连玛瑙和蜜蜡都不相信。

他有过把自己圈起来的时候,但他也会自己走出来。

“我出去打工,庾璎也出去干活,我俩都不是读书上学的料,那几年就想着挣钱,把钱还一还,不用我姑帮忙,我俩也能把这房子留住,也能好好过日子。”

庾晖跟我讲过他以前,干过很多日结工,后来去工地开车。

开车对他来说是一道坎。

他学驾照时第一次摸方向盘,第一次上路,停下来的时候全身汗湿,头发上的汗顺着眼睛滴,像是洗过一遍澡。

“后来就好了,总能好。”庾晖说。

他有一次偶然发现了溶洞这是个看日出的好地方,之后就总往这里跑。用庾晖自己的话说,人想得开与想不开,总是反反复复的,想不开的时候他就来溶洞待一宿,第二天天亮了走。走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光线强烈,具象化地一道道直达眼底,庾晖觉得,好像有点力气,能再往前走一段,再往前开一段。

至于庾璎,去美甲店当学徒是误打误撞的,她那时一心想学门技术,小小年纪外出打工也碰过一鼻子灰,在美甲店也被师傅欺负过,但她能熬,熬了两三年,技术学到手,便回到什蒲,大刀阔斧开了自己的店。

庾晖那时说了一句错话。

他对庾璎说,你像咱爸,胆子大,敢做生意。

结果一句话扬了一锅沸水,那几年他们从来都是心有灵犀地不提起爸妈两个字,这么一下子,庾璎又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几天都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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