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哉天性“活泼”,平日里也爱刁难身旁的人,想到如此郑重的场合不容意外发生,直毘人一开始打算让他呆在家中。
直哉刻意压低的声音蛇一般地发散着,他几乎是对野梅耳语道:“喂,给我从前面滚开。”他从来不知道什么是礼貌与尊重,就算是对自己的兄长与叔父,他也没有客气过。
野梅扭过头去,看见一张陌生的人脸。对方布丁头般的发色异常显眼,与周边的黑发、棕发格格不入。黄澄澄的颜色下,一些黑发已经从发根长出来了。
无法理解这个陌生人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他。在这样的场合中,野梅又遇到了邪恶之物。
可仪式的高-潮即将开始,野梅不能将自己的注意力分散给这种莫名其妙的人。从今天早上开始他就一直在忍耐着,讨人厌的爷爷,冷冰冰的弟弟,还有不认识的眼前的青少年。
凭什么这些人都莫名其妙地敌视着他。啊,讨厌……讨厌这些人。野梅暗道糟糕,仪式即将来到高-潮的受任式,元服礼后,悟就不是孩子,而是可以担当大任的成人了。他的头脑纠结着,一不小心往后一脚,草履的后跟踩上了陌生少年雪白的足袋。
“……你!”直哉没想到,自己非但没有得到一个良好的视野,反而被踩了一脚。足袋上灰扑扑的、沾了泥屑的脚印显显眼到无法忽视,而制造这只脚印的当事人却没有感到抱歉,不知为何,他挤出一个令人头晕目眩的笑容来。
脚后跟碾得更重了,已经可以从不小心的范畴里脱离出来了。
在挑衅自己呢。这个想法一旦根生,就难以被祛除。陌生人,奇怪的家伙,讨厌的男人……野梅陷入了自己琢磨的小世界中,一旦进入这封闭的思考之中,他很难再去在意外界的声音与动作。
禅院直哉愠怒,可他不能在这种场合里像平时那么捣乱,他不能在在意的人面前出丑。
一直以来,他都想要与同等的强者成为朋友。五条悟是他心目中唯二认同的人。
仪式结束了。
五条家主向众人敬过酒后,下台离开了,接下来是属于其他人的场合。野梅的视线顺着对方的背影一同断结在锋利的墙壁拐角处,他凝固的眼神重新垂落。
被刚才的笑容所迷惑的直哉已经变得清醒,他的喉咙中不自觉发出了一阵鸣响,那往往是狩猎的前兆。他伸手摁住了眼前这个同龄人的肩膀——他打算这么做的,可一下子解散的人群却挡住了他的道路,那家伙就像是烟雾一般迅速地消失了。
一会儿后,野梅从纱葵口中得知了对他口出恶言的人的姓名。
原来他就是直毘人口中说过的年纪最小的孩子。
“脾气太差了。”纱葵眯起眼睛,语气中带着无法忽视的嫌弃,“听说,他从其他哥哥中胜出了,获得了嫡子的地位,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有可能接任家主之位的就是此人。”
直哉仍在人群中寻找着逃走的犯人,这时候,一个中年人刻意地靠近了野梅。那是一个慈眉善目的男人,染黑的头发已经露出了白色的发根,双手拢在宽大的白羽袖内。
对方开口便是一句自以为是的熟稔的问候。
野梅没有理解对方问候的意思。
中年男人神情松弛,十分温厚,“你以前不是经常和父母一块来教会吗?”
教会,这个词汇听起来异常遥远。
男人观察着野梅微微动容的反应,“我是鲤川耕一郎,我们可以谈谈吗?”
……
1996年4月24日,加茂玲人派遣了一名下属前往「极乐净世」教会,教主伊藤流水自那之后消失了整整四年。没有了教主的领导,教会曾一度落入衰败。就在继任教主考虑着是否要解散「极乐净世」时,失踪了四年之久的伊藤流水回归了,而「极乐净世」也更名为「万世极乐教」。
“教主的想法是,新的名讳能够带来新的荣光。这些年来,我们也赞助了许多医院与学校,”他从胸口的暗袋里取出了一张简洁的名片,“如果有想法的话,可以联系我。”
名片上还印着一句古日语。
「此世如行地狱之上,常世之国如白河夜船」
“此世如行地狱之上,常世之国如白河夜船。”
鲤川耕一郎的目光中闪烁着惊讶,“没错,常世国不过是地狱的表象,唯有向天献出自我,我们才能离开这片炼狱。”他忠实地祈祷着,甚至是为已经逝去多年的“家人”。
“秀介先生、桔子小姐也一定离开了无间奈落,去往了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