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栖一直没有说话,他陷在一种极其紧绷的状态里,感觉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拉得极长,原本以为会落下的审判之剑突然变成了一缕温柔的风,脑子里预想过无数遍的判词也变成刚才季微辞认真说出的字字句句,轻柔却坚定地反复回响。
被捂住眼睛的他眼前黑着,有一瞬间,他突然怀疑起这会不会是一场梦,其实他此刻还在纽约,过着机械的、日复一日忙碌的生活。是那晚在街头重逢的惊鸿一眼,让他长久地深陷一场梦境中。
他遇见了一只蝴蝶,而蝴蝶扇动着翅膀,为他编织出这场幻梦。
沈予栖拿下季微辞盖在他眼睛上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像是怕面前的人消失一般,急切地寻求着肢体上的接触。
“季微辞。”他深深注视着眼前人,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微微的艰涩,“我现在有件错事想做。”
如果这是一场梦,那就让他永远不要醒来好了,为此他可以变得虚无或是陷入深渊。
沈予栖突然往前走了一步,身前,季微辞下意识往后退,然而只退了半步脊背就顶到了冰凉的墙壁上,退无可退了。
他伸出一只手抵在旁边的墙面上,将人并不那么牢固的困住,微微低头,贴上了季微辞温热柔软的唇。
呼吸太近了。
鼻腔被对方身上的味道强势地占据,气息交融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频率。
季微辞大脑一片空白,再多纷乱的想法都在一瞬间被清空,他觉得自己像一台被恢复出厂设置的机器,做不出任何应有的交互和反应。
沈予栖的吻非常克制,没有更亲近的试探,只是这样轻轻地贴了一下,又分开,却没有拉开距离,依然鼻尖贴着鼻尖,交换着呼吸。
见季微辞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是被吓到了还是没反应过来,没有表现出任何抗拒的神色,便又忍不住亲了一下那微微张开的嘴唇。
季微辞被这一下狠狠拉回了神,第一反应却不是直接推开沈予栖,而是用手捂住了对方近在咫尺的唇。
他别开脸,露出通红的耳尖,一向冷静的声音带上了些慌乱:“……不准亲了。”
沈予栖也不反抗,乖乖被捂住嘴,眼睛微垂着,一动不动地看着被半圈在怀里的人。
季微辞感觉自己的手心被对方的唇尖轻轻蹭着,似乎也被若有若无地亲了几下,便又烫到一般收回手,背到身后。
沈予栖倒是很规矩,被放开了也没有再亲过来,只是抬起手,拇指轻轻蹭了蹭季微辞红润的唇,低声问:“讨厌这样吗?”
季微辞不看他,也没说话。
但有时候不回答也是一种回答。
沈予栖很想亲一下季微辞泛着红的耳朵,但过犹不及,他并不想把季微辞逼得太紧,于是便往后退一步,主动拉开距离。
他没有再说什么暧昧的话语,只是笑着,带几分不确定,有些像自言自语:“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季微辞拢了拢眉,就像他不喜欢沈予栖眼中流露出不安或是小心的情绪一样,他也不喜欢沈予栖露出这样不确定的神色。
有时候他不确定对方是在装可怜还是真情流露,但还是会产生一种心脏被揪住的感觉,不太舒服。
他轻轻抿了抿唇,抬起眼,认真道:“沈予栖,我还没办法承诺你什么。”
关于亲密关系,他有太多的不确定。
他在绝对理性和极度压抑的环境中长大,早就习惯将七情六欲压缩,就连“亲密”这个词都要拆解为成分才能理解。他一直知道自己是不健全的,在他往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爱情从来不在他的人生规划之中,所以从未因为缺少对爱的感知而困扰过。
沈予栖本身和展现出的爱人的能力都实在太好了,他没办法不谨慎对待。情感对他来说是需要反复验证、不断确认的变量,他需要时间去学习处理它的能力。
沈予栖是他绝对不想伤辜负的人,除了草率地给出一个结果,长时间的回避显然也是一种伤害。
这个尺度太难把握,对于没有丝毫经验和可参照样本的季微辞来说就更难。他看进沈予栖的眼睛里,声音有些轻,“但是我会一直在你能看到的地方,这样可以吗?”
沈予栖定定地看着那双清透的、认真至极的眼睛,一时间没能说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