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桁走在最后,听肖宇良言简意赅地讲述这一周内发生的事情——联邦政府派人来了大学城好几次,点名要带他走,最严重的一次甚至来了两艘驱逐舰,但学生们据理力争,将他们的主席护在了身后。
饶是联邦政府再自大傲慢,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几千名学生和幸存者开炮,只得悻悻作罢,后面也只是在周边海域转转,偶尔对着空旷处开几个空炮对学生们施压。
边说着,肖宇良边带着陆桁带到顶楼的封闭自习室,这里已被改造成了临时的战略研讨室,小白板上写满了各种蔬菜种植速度计算和吊桥力学测算公式,显然几波不同专业的人来了又走,在这里留下了不少激烈讨论的痕迹。
抽屉里依旧是一沓整整齐齐的纸币,旁边摆放着四五个名贵玉镯,还有一袋子金豆和两块小金条,桌面上的字条明明白白写着这次交易的金额与需要的货物。
学生们列举了他们需要的种种材料,纸条上写着可让利20%让快递站为他们开放三个新的货物格,分别是切割机、焊丝焊条焊剂焊枪等焊接套装和搭建海上平台用的钢材,商品总价折合十二万七千元,能兑换为127点积分。
抽成比例很有诚意,陆桁从不会和钱过不去,爽快地为学生们开了新商品格。
先前升级了保险箱系统后,搬运货物的速度大大加快,才不过一个多小时,几名健壮的男生就已经将全部建材搬运完毕。
他将李前杰送的十几桶粘稠物质留在了这里,一同被留下的还有几百个拖油瓶。陆桁需要暂时将收集来的人放置在安全处,独身前往舟浦港港口。
如果他没猜错,那位联邦军方的云部长一定同时在对李前杰猛烈施压,那边情势想必比这里更不妙。
靠近舟浦港港口时已是夜晚,远远看去港口一片空旷,原本灯火通明的一艘艘巨轮皆已消失不见,港口中只剩下些黑焦得不成样子的小船停靠。陆桁顺着订单中的坐标点一路寻过去,发现那位置已不在港口内,而位于距离三五百米远的一处废弃灯塔旁。
偌大一个港口在短短几天里便自内而外土崩瓦解,茫茫的海水之上漂浮着灰烬与渣滓,昔日忙忙碌碌的船员与欣欣向荣的港口景象宛如一颗泡沫,顷刻便碎了。
废弃的小灯塔顶层挤着十多个艰难生还的船员,大副站在窗口处,看到海运船身影的一刹那,禁不住红了双眼。
狭窄的空间内空气无法流通,灯塔顶层弥漫着淡淡的汗臭和海水的腥臭味,仅能照到阳光的一处地面上,那瘦弱得如猴子般的小船员紧紧抱着最后一个保留下的种植箱,让艰难生长的小白菜沐浴一丝难得的阳光。
陆桁就站在狭小的楼梯上,与面色黝黑的大副相顾无言。
初来舟浦港时,几百个炮口面对着一艘小小的木船,小瘦猴犹犹豫豫地为他通报,老船长热情地邀请他上船,与他交易了一艘小快艇;此时逼仄的灯塔内已无李前杰的身影,只剩下几个他的心腹船员,十几人挤在小房间内,守着最后一丝洋溢着绿意的希望。
陆桁将他们几人带上了驾驶室,没想到这艘海运船竟成为舟浦港最后的遗物。
到了这里,大副终于控制不住眼中积蓄的泪水,他脏兮兮的双手在裤子上反复抹了抹,这才从兜里掏出个小U盘来,那U盘上刻着联邦军方的图标——是一只张开双翅的三头猛禽。
剩下的船员都被棠棠陆陆续续带去船舱内的休息间,一时间驾驶室内仅剩下陆桁与大副,房间内静得连呼吸声都如此清晰。
开局时系统配的那台电脑此时终于派上了用场,随着U盘插入主机内,屏幕上显示出一段长达四十分钟的监控画面,那画面很抖,像是在某艘行进中的船只舱内拍摄的,四周都是纯白,竟是一间冷藏库。
两边垂手站着些穿着统一制式防寒服的人,而冷藏库的最中间绑着个人,眉毛与头发上结满了霜,他止不住地疯狂发抖,身边却还有人不断为他注射着某种透明液体。
而那人的对面正坐着个好整以暇的男人,那人后背挺拔,双手平平地放在膝盖上,保留着行伍之人的坐姿与习惯。
半晌,那人冷冷开口,大声逼问道:“知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说了,你就是名垂千古的联邦功臣,所有百姓都会记得你,感谢你为联邦作出的牺牲与贡献;要是不说,我们可以立即以叛|国罪当场将你处以死刑。”
“最后再问一遍,快递公司的地址在哪里!?”
被审问那人倔强的抬起头,竟赫然是李前杰的脸。
沟壑丛生的皱纹中写满了对对方的不甘与鄙夷,老船长也冷笑了一声,他嘴中的牙以尽数被打落,口周布满了鲜血,连简单的笑容都做得疼痛而艰难。
不知为何,看到画面的那一刻,陆桁的胸口痛了一瞬。
“我不知道。”简单的几个字,说得却十分缓慢,旁边的士兵见状加大了注射的剂量,在低温与药剂的双重作用下,老船长意识逐渐模糊,头也低了下去。
对面那人却站了起来,强行捏住了他的下巴,一字一顿道:“就算你不说我们也总能找到的,当时和你一起搬运货物的船员现在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你也不想军方采取同样严厉的手段审问你昔日并肩作战的下属吧,别做无用的抵抗了。就算快递公司地址已发生变化,你也总有办法联系到他……他信任你,只要你发出信息说自己有危险,我相信他会赶过来的。”
可李前杰却没有回复,他的头深深地低落到胸前,已然没了呼吸,这漫长的挣扎与反抗终于停止,老船长的生命痛苦不堪地滑向了终点线。
对面那男人见状嫌恶甩甩手,转身的片刻才对着监控器露出了半个侧脸——正是那日与陆桁相对峙的云部长。
长达四十多分钟的折磨结束,待监控视频播放完,大副已满脸的泪水,这监控画面是他托了关系在一位联邦军方工作过的老友那想办法拿到的,费了他不少力气,可这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