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抱着她落入水中,才蓦然失去了意识。周身已然未留一丝余力。
那时的青蛉山中一片寂静空冷,于她目盳病弱之际,应是比到此刻更寒、更冷。
雨后的空气中水气潆迷,她强忍着刺骨寒意带着他于湍急的水流中漂泊沉浮。
不似此处水宁,亦不似此处山静。心绪却稳,能容她一遍遍地揽着怀中之人强听四周之声,以寻生息之机。
因他护我至此,彼时便在我怀中,如何能放手沉沦入水,又如何能弃生机?
便一遍遍地于水中挣起,寻上岸之机。
然此刻,她独自一人沉沦入此片深水,却已不再有余力挣起。
好似脏腑间无边无际的疼意比到那时青蛉水中的刺骨之寒,更多地抽去了她的心力、五感与生机。
眼前昏黑之后,已复一片虚无,能见水面之上的天光渐渐变得模糊。
脑中愈沉,愈恍,愈空。她不由自主地轻轻阖目。
云影似雾。天光更远。
突然“嘭”的一声,似闻水声涌动。
下一刻,一道已然模糊的身影向她游来,由远及近,很快挡住了她头顶上方迷离遥远的天光。
萧儿……枭儿……
蒙在双眼上的黑纱已然被水冲开,铁面亦已脱落,他的双目仍旧闭着,眉间额纹浅淡,然容颜仍旧惑人,映着水中光影,如在画中,冷逸绝伦,风华无双。
若能睁开眼……
他径直伸手向她,一把拉住了女子手臂,将水中白衣白发之人用力拉向了自己。
女子迎着他而去,心绪恍然间沉落,又无声息地浮起。
是你。
一直是你。
从那时到今日。
即便已然没有了心神意识。
属意于我,心念皆在我身,与我从来不留一丝余力与余地之人……也依然是你。
端木若华被他揽入怀中,带出水面,游向了此片深渊寒潭的岸边。
被他抱至岸上,黑衣少年即安静地跪坐在了她面前,不言不语地面向着她。
端木若华强撑于地,一连数次呛咳罢,眼前黑光渐隐。
女子于他身侧,慢慢有感脏腑间的灼痛竟似无形中轻去了少许,脑中昏沉浑噩之感亦在一点点退去……
犹如周身伤痛病厄都被一股无形无神的药力在慢慢安抚一般。
此间感觉过于强烈和奇异,白衣人不由自主地想到了二人不死蛊子母蛊之间的牵连羁绊……
难道子蛊之身伤重时,母蛊若在身侧,可强子蛊疗愈之能?
他的脸比离谷那时更加冷白了……应是长时戴着黑纱与铁面之故。阖却的眼睫上有水珠滴落,顺着他冷白如玉的面颊流向下颚,又汇入颈间,流入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