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中,他的身形犹如少年时那般薄弱,眸光却不复当初。
他道:“从宗门覆灭、我无家可归的那一刻,摆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我如何不想继续浮月山上无忧无虑的生活,我何尝……”
何尝不喜欢她呢……
最后这一句,他没有颜面再说出口了。
因为他要走的路、要选的道,和玉姜的情意是不可兼得的,和浮月山上平静的日子不可兼得。
宋宛白不在了,七衍宗的光辉便如风中残烛,倏然冷却,从这个世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一夜之间,再无人记得。
再无人记得七衍宗是如何辉煌过。
“我必须这么做,牺牲多少都无所谓。这是这个天地欠我的!我只是拿回而已,拿回应该属于我的!凭什么就错了!”
他低吼出声,眼中布满血丝。
他明明这么辛苦,孤单地走着这条无穷无尽的路,路上无人理解他,走到最后,他甚至自己也不知,自己究竟错过了什么,究竟失去了什么。
玉姜却很平静,像是寻常谈话一般,问:“所以,当年你陷害我。”
沈晏川倏尔笑了,道:“是。你不觉得你很合适吗?”
玉姜收剑入鞘,问:“所以,既然如你所言,我今日必死无疑。不妨也让我做一个明白鬼。当年,为何你选中了我,执意置我于不义境地?”
沈晏川沉默着。
他看了看四周,魔域之中鬼魅横生,并无旁人。
既然无人听得见,他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沈晏川道:“因为有一次,我去给你送伤药,发现你修习了幽火之术。我不需要知道你为何变成那副样子,我也不在意。我只觉得高兴,所有的一切,终于有人替我承担了。你不觉得你是最合适的吗?天底下最年轻有为的剑修,又堕了魔,是最有能力制造问水城之祸的。”
“所以,那时你就打算……”
“是。我迟迟没对问水城动手,是因为,此事棘手,一定会惊动各仙门。而我需要一个替罪之人。你最合适。更合适的是,某一夜,你刚巧去问水城见林扶风。”
“我安排了许映清他们去问水城除妖邪,便能看到你被我设下的阵法逼出幽火——在他们的面前,一点点暴露你最不堪的样子……”
玉姜攥紧指节。
指甲一点点划破掌心。
疼痛让她清醒。
“这些年,我继续在做这件事。览翠江畔,荒村之中……他们为灼魄珠付出了性命,我会一直感激的。”
玉姜咬紧齿关,强行压抑怒火。
“当然,我最感激的还是你。阿姜,如果不是你,数年前我就已经走投无路了。”
玉姜道:“你这是布了一张天罗地网,就等着我往里跳了。那为何你不直接杀了我,岂不永绝后患?”
“因为我爱你,因为我更恨你。”沈晏川注视着她的眼睛,“因为我想看你狼狈,想看你落魄,想在你最无助的时候,还是只能想起我。”
玉姜忽而嗤笑。
太好笑了。